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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祖国报告丨 是天使,也是战士
发布时间:2022-07-18 15:17 新闻来源: 临沧市文联  浏览量:38121

是天使,也是战士

曾庆芳  李桂萍

 

前言:位于祖国西南边陲的临沧,因濒临澜沧江而得名。有3个县(镇康、耿马、沧源)与缅甸接壤,边境线长290.791公里,是开放的前沿,不过,当新冠肺炎疫情汹涌袭来,绝佳的地缘优势也给疫情防控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因为,“最前沿”也是“最前线”。 在临沧绵长、犬牙交错、无天然物理屏障的边境线上,疫情防控难度大。临沧面临着防范境外疫情输入、省外疫情输入和本土疫情三线作战的巨大压力。临沧在“最前线”采取了果断措施,铆足了劲,彰显着强劲决心。严防死守,戍边守疆。在边境线上,每个守边人都是一座界碑,在边境线上,各族干部群众正全力以赴接续奋战。

2021年8月25日至9月8日,我们“边境疫战”采访团一行10人,分两个阶段对临沧市的沧源自治县、耿马自治县两个县的沿边村寨进行了采访(原计划对镇康县的采访因边境疫情情况严峻未能成行)。

这一路,我们深入到边境沿线每一个村寨的卡点,深入到方舱医院、口岸、企业、医务室,采访了边境守卡民兵、村支书、驻村第一书记、医生、护士、企业老板、茶商……深深体味到了疫情防控中每一位工作人员的非凡壮举、开展工作时的艰辛,感受到了普普通通老百姓爱国爱党的炽热情怀,也让我己然干枯的灵魂,荡起了一丝血性的风暴,一种久违的振奋与激情流遍全身。

我前后采访了9名医务人员,他们的叙述,十分地原汁原味,在充满温情的声音中,在对疫情的描述中,那些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已逐渐在我的记忆中远离,留下的只是声音,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一曲基层医务人员的和声。

他们并非自囿于小我田地的局限,心里有奔腾不息爱的洪流,一点一滴撑起了这疫情世间里的芸芸众生。对病人、对工作,他们都投入了专注与爱心,这仁心,便是古往今来医生的一颗颗仁爱之心,披风沥雨里永远跳动的心。

 

沧源抗疫的第一时间

 

病毒迎面而来

个子不高,身材清瘦,戴着口罩的脸上,看不到他的更多神态,但说话时,能看到他眼睛里有光芒、有热血、有熔岩,他是沧源佤族自治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孙维江。 

在孙维江的讲述里,他有一个非常艰苦的童年。小时候家在永和口岸旁,那儿冬天随时大雾弥漫,冷得手生冻疮。饭永远吃不饱,下饭的只有咸菜,早上经常是数着星星去上学……这境况直至考上了云南省卫生学校后才有了改观。所以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医生,既能吃饱饭,也能帮助到他人。

在孙维江的年轮上,过去的2020年,炽热如火一般。

每一个好的医生,都有英雄主义情节,面对新冠肺炎传染病危险,2020年大年三十,孙维江主动请缨,留守沧源战疫魔。

2019年12月8日,湖北武汉市发现并报告不明原因肺炎病例,并出现医院和社区聚集性发病。经过一个月的全面调和采样检测分析,2020年1月5日确认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下称新冠肺炎)。由于武汉是全国特大城市,人员流动遍及全国,疫情很快向全国各地传播扩散。各省市先后宣布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应急响应,全国新冠肺炎抗疫战随之打响。作为在疾控战线从事疾病预防控制工作二十多年的孙维江,深知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严峻态势,也深知抗疫中感染新冠肺炎的风险。这也是他在从业以来第一次面对的集体性生命安全危机事件。孙维江取消了春节回贵州省老家探望90岁高龄母亲的计划,主动请缨,承担起春节应急带班值守任务,全面投入到沧源自治县紧张的新冠肺炎疫情战役中。

孙维江的讲述,让我们身临其境地回到了他难以忘怀的过去,一幕幕境像从他的叙述里倏然再现。

“2020年1月24日(大年三十)18:07时,正是年关即将交替之时,电视里滚动着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倒计时间,街上传来了零碎的鞭炮声,我在家里刚刚做好年夜饭,才端起饭碗,还没来得及喂进嘴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一看是勐来乡卫生院李顺院长的电话号码,我心里一惊,心想一定是有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特殊情况发生了,否则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我立即接通了电话,果然不出所料,李顺院长告诉我:勐来乡拱撒村二组一名从湖北武汉务工返乡人员到村卫生室就诊时发现有发热、头痛的症状。”

十万火急!需要迅速做出决定。

“当时敏感的第六感觉告诉我,武汉是新冠肺炎疫区,这个病人会不会是新冠肺炎病例?如果是新冠肺炎病例,我要如何带领调查队员调查处置?因为新冠肺炎是新发的传染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传染源是些什么?传播途径有哪些?传播强度有多强?……这些都是未知数,这些传染病防控的关键要素我们都还知之甚少,只知道是新发传染病,可能会人传染人,呼吸道传播是肯定的传播途径,其他途径尚不清楚。此时国家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方案和诊疗方案都还没有出台,密切接触者的判定标准和具体管理要求也没有,个人防护需要执行几级防护才是最安全的?一系列的问题从脑袋里快速地蹿了出来,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甚至是忐忑不安。此刻的我,就像穿行在一条幽深的峡谷,不知该往那一边走才是正确的路径。但我转念一想,既然是知之甚少的新发传染病,传播速度又那么快,那我就把它当作甲类传染病来处置,充分考虑到它的各种可能的传播途径就应该可行。”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我果断作出安排:与单位物资保障部门负责人魏丽华同志联系,告诉她立即赶到单位,给我和王胜圆、肖江三人的应急组,按照传染病二级防护要求,准备防护服、消毒酒精喷壶、喷雾器及消毒灵等消毒工具和药品。通知办公室主任孟卿立即调度应急车辆。幸运的是,当时我们单位以前开展过结核病的防治,还储备有少量的医用防护服和医用N95口罩,但已经很长时间没用了。此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有就是好事,这些对保障生存非常重要的急需资源,能解燃眉之急。这次疫情,一下子让我们看到了平时储备的保障物品的缺口。”

每一次出发,都必须分秒必争,说走就走。

“通知好队员和后勤保障部门后,我们10分钟赶到单位,15分钟准备好现场调查物资和装备,迅速赶赴勐来乡拱撒村二组疫情现场。在赶往现场的途中,我在电话里和李顺院长不停地沟通,让接诊的村医做好消毒、戴口罩等个人防护措施,让患者在卫生室等候检查。还让村医联系患者家属在家里等候,不要离家出去窜寨子,让他们同时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不要慌张。”

两条雪白的灯光射向前方,宛如两条利剑穿过茫茫黑夜。

“经过一个小时车程,到达现场后,我快速询问情况后,告诉患者需要转移到勐董镇卫生院进行医学观察治疗,请患者快速联系家人准备好所需的生活物品,让县人民医院随行的医护人员立即将患者转运到县城勐董镇卫生院。通知勐董镇卫生院做好隔离医学观察人员的接收准备。转运走患者后,我组织调查队员继续到患者家逐一调查,详细记录,并告知患者家属近期不要窜寨子,留在家里观察。担心患者给他们带来恐慌和遭受唾弃,让他们不要担忧,我们会积极治疗和关心患者的。”

“这是一次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调查,我们此时已身处一个危险的前沿地带。但我们别无选择,因为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根据患者提供的武汉回程路径与人员信息,得知有几个同行人员是勐来乡曼来村的,调查组逐一联系,打电话询问近期活动情况和身体现状,详尽了解和记录相关信息,告知他们近期不要外出,在家休息观察,派村医每天对他们进行体温等健康监测。”

“整个调查过程,调查队员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调查结束后,我电话告诉村上领导和二组组长,在全村各组排查武汉返乡人员,尽快统计报告乡政府及卫生院。又让他们通知二组村民,近期如果出现发热等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一定要到村卫生院就诊,及时报告乡卫生院。因为当时国家还没有明确的密切接触者如何管理,我和李顺院长沟通后作出决定,让村组长和勐来卫生院值班医生与村医近期密切关注拱撤村和曼来村与患者密切接触人员的身体健康状况,让乡上通知各村排查是否还有从武汉务工返乡人员,告诉村民尽量不要窜寨子,少外出,发现武汉返乡人员后要及时报告。不留一点死角,留一个,就可能功亏一篑!”

“三个多小时的现场调查结束后,才发现我们都还穿着密不透气的防护服,此时正是冬天凌晨最冷的时候,但我们全都汗流浃背,脱下防护服,一个个像焉黄瓜一样,腿一软全都瘫倒在卫生院的病床上了。连夜赶回单位,我让同行队员回家休息,自己来到办公室,立即撰写起流行病学调查报告。当时的我,已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没有吃过晚饭的人,因为饥饿时间已经熬过,胃里已经没有了饥饿的感觉了。等我写好流行病学报告上报时,已经是2021年大年初一的凌晨一点了。”

“阒寂的午夜街面上,驶过的车子车轮发出摩擦地面的唰唰声,这么地清晰。一栋栋楼房沉寂寂的,在暗夜里像一艘艘停泊靠岸的船,一盏盏路灯像悬挂在船舱上的信号灯。整个县城已沉入了梦乡。沧源的冬天,寒风刺骨,气温降到了0℃,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此时我感觉到了冷,也感觉到了饿。回到家才发现,白天做好的一堆美味好吃的年夜饭已经冷冰冰硬挷挷的了。深夜里,害怕热饭菜的声响吵醒楼上楼下和左邻右舍熟睡的邻居们,我啃了点冷冷的饭菜,倒头便睡着了。”

“早上六点多,闹钟响了,我一咕噜翻身爬起来,随便热了点饭菜,匆匆扒进肚子里,随后立即赶到单位办公室,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紧张的工作。”

“我知道沧源去湖北武汉务工回来过春节的,不可能才只有勐来乡的,其他九个乡镇和农场肯定还会有,怎么才能快速收集和统计各乡镇武汉返乡人员情况,为疫情防控提供科学依据呢?我想必须先设计一个统计表报,快速发到各乡镇进行调查收集上报,只有这样,县指挥部和疫情防控主要部门才能第一时间了解掌握武汉疫情地区回来的人员情况,有针对性地安排各乡镇政府指挥部及卫生院进行关注,加强监测,提高监测敏感性,迅速调查处置发生的疫情事件。”

“1月24日9:00时,我快速设计出了武汉务工返乡人员统计表上报给县指挥部领导,请指挥部快速下发统计表到各乡镇开展排查统计。同时,公布了我个人的邮箱地址,主动承担起了收集各乡镇武汉返乡人员调查统计数据表和统计汇总上报的重任。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其实要和十一个乡镇(农场)收集报告数据的人员随时保持联系,只要他们对统计表内容有疑问的,必须有问必答,解答清楚每一项之间的统计关联性。”

“超前的统计部署,为我县在之后的排查武汉回归返乡人员等疫情防控工作赢得了很多宝贵时间。”

他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然后静静地说一开始时他们确实是不知该从那儿入手,小心翼翼,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因为一但出差错,就无法弥补。心理压力远远大于身体所承载的负荷。

“2020年1月25日(大年初一)17:10时,我们应急值班组又接到勐省农场医院王新平院长报告勐省镇农克村三组一名湖北武汉务工返乡人员来医院就诊的情况,他的症状是一阵冷一阵热,一时时突然会发热曼延全身,全身乏力,心跳加速,气难喘……于是我又带领应急值班工作队员立即赶往现场开展调查处置,一忙又是一夜。那一夜,刻在记忆里的,是佤山冬夜冷嗖嗖的风,是春蚕吐完最后一根丝后的精疲力竭。”

这是颠倒黑白的一段时间,也是担惊受怕的一段时间。

“随后一周的时间里,每天都有一两起武汉返乡人员生病就诊的应急处置工作,每天都忙得上气接不上下气。筋疲力尽,亟须休整,恢復元气。那时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一头扎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当时沧源自治县还没有核酸检测设备,检测人员也没有培训过新冠肺炎病毒核酸检测,临沧市有检测能力的只有市疾控中心。还好,我县采样送检的样本检测结果均为新冠肺炎病毒阴性,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才有了一点点轻松的感觉。”他的脸上出现了几条笑纹。

“2020年全县新冠肺炎疫情抗疫以来,我作为疾控中心业务人员,时时被抽调参加由指挥部组织的全县辖区118个疫情防控口岸、通道、交通卡点和边境一线卡点消毒等疫情防控巡查与技术指导,深入企业和学校指导复工复产与复学疫情防控技术指导。”

但工作并不顺利。

“2020年2月12日,全县企业复工复产工作开始启动。企业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成为了整体疫情防控工作的又一个重点。如何安全、有序、科学地实现企业复工复产,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技术保障成了根本性要求,成为了当时疫情防控的重点工作。通过县乡两级指挥部快速摸排全县企业情况,并进行部分现场核查,发现在沧源的企业,除了一两家稍微大一点的企业能按要求自己完成企业复工复产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应急预案和工作方案制订外,大多数企业都不清楚疫情防控应急预案和工作方案该如何制订,更不用说复工复产人员体温症状监测管理制度、环境消毒管理制度、发热病人报告转运管理制度、外来务工人员临时隔离管理制度等等,这些相应的制度就更没有制订过了。”

“2020年2月18日,我与县指挥部肖红花副局长陪同市上督导督查组李丽琨组长一行到勐角莲花塘煤矿检查复工复产疫情防控工作时,发现企业没有制订应急预案、工作方案和相应管理制度等复工复产疫情防控管理文件。同时,该煤矿企业有16名省外务工人员,河南、陕西等省都有,职工宿舍和外省来沧源务工人员临时隔离观察宿舍混住在一起,管理相当地混乱。”

“回到县城后,我连夜加班制作了企业复工复产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应急预案、工作方案、复工复产人员体温症状监测管理制度及监测登记表、环境消毒管理制度及登记表、发热病人报告转运管理制度及转运记录表、外来务工人员临时隔离管理制度等文本模版发给勐角乡卫生院王仙花院长,请卫生院再到莲花塘煤矿,结合煤矿实际,按照相应文本模版,进一步指导制订煤矿复工复产疫情防控相关应急预案、工作方案和管理制度。同时,我将模版发给全县16个负责企业复工复产的医疗小分队,进一步落实并规范全县范围内企业复工复产管理业务技术指导工作。”

“每天都有一大堆这么急的事要处理。在抗疫最紧张的时候,我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夜以继日地连续工作,带领队伍开展流行病学调查、现场消毒,现场调查处置结束,就立即回办公室写调查处置报告,收集统计风险地区返乡人员数据。每天上百个的工作电话,一个接一个,我不厌其烦,埋头苦干。因为作息不规律,时间一长,我的胃隐隐作痛,我的抽屉里有一些专治胃病的常见药,不舒服的时候就吃上几粒解解痛。身心俱疲的日子里,我对自己说,下辈子不做医生了,太累了。”

其实这也只是气话罢了,从云南卫生学校毕业参加工作那天起,这一路走来,遇到了多少的沟沟坎坎,在泥淖里爬摸滚打,哪一次孙维江不都是咬咬牙撑过来了。

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日夜夜,孙维江说,每天当他踏着疲惫的脚步回家,看到沿街店铺透出温馨的灯光,看到老百姓安稳地在家里看着电视,听到佤族小伙和姑娘嬉笑着打诨……那么嘈杂,又那么安宁,他觉得,真好!也让他这段时间的疲累、惊魂未定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疑现鼠疫病例

 

2020年3月23日上午,陕西省安康市宁陕县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办公室向临沧市应对疫情领导小组办公室发来协查函,协查函通报:2020年3月21日,山东荣成鲁阳水产公司租赁山东威海市客运公司大巴(牌照:鲁K00149)到云南省临沧市孟定镇接务工人员返回山东务工,途经宁陕县时,车上一名来自沧源佤族自治县岩帅镇安海村二组村民出现身体健康状况异常,在随后送往宁陕县人民医院住院时死亡,住院期间实验室检测为鼠类传播的肾综合征出血热阳性,其余同车人员随即被该县实施集中隔离观察。

接到协查通报后,根据县应对疫情工作领导小组指挥部工作安排,2020年3月23日13:55时,我和赵开军、赵岩兵在县卫生健康局肖红花副局长带领下,一行4人前往岩帅镇安海村开展现场流行病学调查工作。现场流行病学调查由我主要负责组织。

 对疫情孙维江有着惊人的敏感,这是他多年从事疾控工作养成的职业习惯。这一次,更让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鼠疫的可怕,在史书中多有记载,英国学者大卫·阿布拉菲亚的历史著作《伟大的海:地中还人类史》中记述了两千多年前的一场瘟疫:“伯罗奔尼撒战争过程中出现了大规模的人口死亡,造成这种结果的既有疾病又有人类的残酷行为。瘟疫(可能是鼠疫)于公元前430年到达希腊,并摧毁了雅典”。 足见瘟疫对人类社会的杀伤力。

一直以为社会发展进步到今天,此类传染病早已消身匿迹。岂料近一个世纪,鼠疫竟又疑似再现于世间。不断与类似的危机遭遇、对抗、共处,是我们未来的命运。对孙维江来说,以前他只是从书本上知道了鼠疫,这一次是真真实实地面对。

这次疫情的突发,孙维江说他想起了加繆《鼠疫》那本书里对鼠疫的记载:“鼠疫杆菌永远不会死绝,也不会消失,它们能在家具、衣被中存活几十年。在房间、地窖、旅行箱、手帕和废纸里耐心等待。也许有一天,鼠疫会再度唤醒它的鼠群,让它们葬身于某座幸福的城市,使人们再罹祸患,重新吸取教训。”他说当年读得潦草,对书中所描述的危言耸听是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只记住了书里始终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的里厄医生,一直被学医的人奉为行医圭臬,他亦在其间。他向我侃侃谈起他对里厄医生的敬意。

因为在此之前从未遇上过此类疫情,作为一名专业的疾控防疫人员,孙维江对沧源卫生防疫的薄弱状况忧心如焚。专业知识其实是双刃剑,有时候,它可以让人轻松淡定,另外一些时候,它的触须伸向的是常人不及的致命角落。也许就是在穿越一个黑洞,通往无穷与未知。面对未知的前方,拓路者总是令人肃然起敬。

孙维江是一个较真的人,对待工作,他总是有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劲支撑着干下去。看到他的微信署名是“倔小子”,让我不禁会心一笑。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也是贵州人,他的固执和一意孤行是他的生活常态,这大概是地域所造成的脾气性格特征。

“20:00时,初步调查结束,我迅速写好初次调查报告及时上报给县应对疫情工作领导小组指挥部。因为沧源从来没有发生过肾综合出血热病例,更不是肾综合征出血热疫情流行地区。同时,我们中心没有调查处置过此类疫情,县里也没有肾综合征出血热检验检测技术,因此,我向县指挥部提出了请求省市派专家到沧源疫情现场指导疫情处置的建议。”

“当时我提出这个建议时,大家面面相觑,不作声了,因为大家都怕被认为是不担当,推卸责任。”

“但防疫比推责更为重要,最终还是采纳了我的建议。”

“2020年3月24日,云南省地病所和临沧市卫健委及疾控中心专家组赶赴沧源指导和参与疫情调查处置工作。我作为疾控中心疫情防控专业骨干,仍然留守疫情现场参与调查处置,与省、市、县工作组深入村组寨子开展调查和现场处置。”

“老鼠一般只朝一个方向挖洞,挖出来的土垒成土堆,沿着土堆向前搜可找到它新掘出的土,在土边有一个凹口,这就是老鼠出进的通道。把鼠夹放在入口,小心地用土掩盖住,就可以等着老鼠自投落网了。我们白天忙着组织调查,放鼠夹、布鼠笼、换诱饵、投鼠药、搜索死鼠,晚上进组入户开展出血热等鼠害疾病健康教育,回到驻点就开始收集整理和分析数据、编信息、写调查处置报告。连续白天黑夜,起早贪黑地工作,眼里布满血丝,深夜,回到住处,累得摊倒在床铺里,身体几度呈现梦魇的状态。”

“有一天,我坐在板凳上,身不由己地倒下去,恍恍惚惚听到有人说‘喂他点糖水’,然后我就睡在床上了。过后同事说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

“2020年3月27日,经过省、市、县肾综征出血热疫情调查处置工作组的全力以赴调查,经过现场实验室和云南省地病所实验室检测与复核,所有样本均未检测出肾综合征出血热病毒和病毒抗体,排除沧源自治县岩帅安海村二组赴外省务工人员途中患病死亡事件为肾综合症出血热传染病疫情事件。”

“此刻的我,才重负释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本以为孙维江会为干完这一切活计而得意,但没有,丝毫没有。

他没有吹嘘过自己一句。他聊完这些,又接着在电脑上忙碌起来。

 

世间再无妈妈

 

“由于忙于抗疫工作,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家里。3月26日下午,我突然接到二哥的电话,告诉我母亲因急性尿毒症并肾功能衰竭病重住院,作为医生的我非常清楚母亲的生命危险性。由于远离家乡工作,我很少回老家陪伴过母亲。又因为脱贫攻坚驻乡和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已经两年多没有回家看望过母亲了,平日里都是哥嫂们在照顾母亲,基本上我都没有尽到做儿子的敬老、孝老责任。接到这个电话,我内心既伤痛,又深感愧疚和无奈,暗暗地垂泪。此刻正是疫情处置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候,也正值抗疫关头,作为现场处置主要专业人员,我内心十分纠结,是留守疫情现场继续参加疫情处置?还是请假回家守护病重的母亲?如果我向领导提出申请回家,领导可能会左右为难。经过一天一夜的反复深思和权衡考虑,我做出了继续留守疫情现场参与处置的决定,并把我的想法和工作情况告诉了远在贵州的二哥二嫂,他们善解人意,同意我的想法并支持我的决定。同时哥嫂让我好好参加抗疫工作,母亲在医院治疗有他们好好照顾着,让我不要太担心,不用想太多。说真心话,不多想是不可能的,毕竟母亲是重病住院。做出决定后,我独自默默承受着,没有将母亲病重住院的事告诉带队领导,没有向领导提出请假,离开调查处置现场回家守护母亲,每天只是通过与哥嫂的视频连线看一眼住院的母亲,了解母亲的状况。”通话时视频里浮现出母亲那张年迈皱褶的脸上,都是慈祥的笑容,更让我心有戚戚。

“母子连心啊!母亲期盼儿归的声音只有自己能感应到,心里的忐忑不安也只有自己知道。我默默地祈祷着母亲的平安。每当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仿佛又看见了母亲的白发,看到她慈祥的脸庞,听到她唤儿回家的声音,情不自禁,泪水便会潸然而下。”

“思乡痛苦心里藏,长年累月在外奔,不能回家陪老娘,遥望家乡作祭拜。”是孙维江自己作的一首打油诗。他把内疚、担忧、伤心,全部吞进了肚子里,一个人默默承担着。一个人,放得下亲情的羁绊,一门心思地投身于工作,把心中的小爱投身于人世的大爱,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孙维江性格有着鲜明的两面,多年的疾控工作,使得他遇事冷静、克制和隐忍,面对突发事件沉稳淡定;另外一方面,孙维江个性鲜明,又经常流露出细腻温情。思念遥不可及之人,因为不能,过分克制自己,到头来,痛彻心菲。

电话响了,他说了声抱歉,把手伸进裤兜里,接听完后他说有事要去处理,让我们稍等。匆匆走向楼梯去往一楼。一楼的医生们正忙着检测核酸。

10多分钟后,他满含歉意地解释,宣传部的人来测核酸,去安排一下。

冗长的讲述,很显然已干扰了孙维江的正常工作。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他的来电频频,但一接完电话,他依然会延续着前面的讲述继续讲下去。

“沧源自治县地处中缅边境,与缅甸佤邦勐冒县和南邓特区接壤,境外缅甸是疟疾、登革热等重点传染病高流行区,缅甸佤邦勐冒县、南邓特区是缅甸的民族地方武装组织割剧地,属于热带亚热带季风带高温高湿地区,这一地区社会经济与文化发展落后,交通闭塞,道路崎岖艰险,鼠疫、霍乱、疟疾、登革热、伤寒等众多传染病流行广泛。从2005年12月开始实施中缅边境地区疟疾联防联控合作项目实施以来的十六年里,我每年都带队到境外缅甸开展援缅合作交流,一直在中缅边境传染病高风险环境中坚持战斗。”

“2020年4月初,国外新冠肺炎疫情全面暴发,全球大流行;毗邻我县的缅甸3月底发生新冠肺炎疫情并快速扩散和流行,沧源外防输入的阻击战随之打响,并进入白热化。在繁重的抗疫期间,母亲病情持续加重,我只能隔三差五与家里视频通话,向哥嫂了解母亲病情,视频里看一眼病床上的母亲。为了让我专心工作,哥嫂没有告诉我,医生说妈妈已病入膏肓,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4月12日,我再次奉命参加援缅工作组赴缅甸佤邦勐冒县、南邓特区开展援缅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在走出国门永和口岸后,我打电话告诉哥嫂我出国援缅工作了。援缅期间,一直忙于工作,也没时间和家人联系。”

“4月15日,突然接到母亲病逝的噩耗,身在异国他乡,我只能在无人的深夜里默默地流泪,把悲痛压在心底。按相关的规定,回国人员必须在隔离点隔离21天。没想到出国援缅临行前的视频,是我与母亲所见的最后一面,是我与母亲最后的告别,这事是我一生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和锥心之痛。对国家,我无怨无悔。对母亲,我是个不孝顺的儿子。”

“等有空了,回贵州老家,只能在老母亲的坟前磕上几个响头,请母亲原谅儿子的不孝了。”说到这,孙维江眼眶红了,镜框里泛起了淡淡的雾气。他摘下眼镜,用一片酒精棉片擦拭着镜片。

一会儿把眼镜戴上,他已恢复了平静,又开始侃侃叙述起来。

“2021年1月,我作为援缅第二医疗队队长,带领17名援缅医疗队,于1月9日在永和口岸边境组织对缅方选派的33名医务人员进行为期4天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业务培训,以便让大家熟门熟路地开展防疫工作。培训结束后,1月13日-25日,中缅联合工作队在缅方各级党委级政府支持配合下,深入县、区、乡、村开展人群核酸采样检测工作。采样区域是缅方勐冒县政府指定的,是他们认为最有风险的地区。凭借自己十多年入缅工作的经验,我深知我们团队身处环境的恶劣和可能要应对的诸多不可预知的风险。队里以前去过缅甸佤邦的就只有我和肖德华同志,其他同志都没有去过,丝毫不知道缅甸佤邦勐冒县特别是县城以外的区、乡和村等乡村地区生活环境和风土人情是什么样子。所以,每到一个采样地方之前,我向团队的所有同志交待可能的风险,强调相关安全注意事项细节,要求每位队员严格做好个人防护,时刻保护好自己,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路不好的地方就不要冒险去,若遇交通或其他人身安全等特殊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必须保证来多少同志就要回去多少同志。”

“缅甸佤邦勐冒县东北部地区的班歪区、栋玛区、龙潭区、营盘区、岩城区因为在交通主干线上,路还算好,都是二级(与中国二级路不是一个级别)柏油路,区到乡和村上的路就全是土路了,而且都十分狭窄、陡峭、蜿蜒崎岖,很多地方的路可以说不是路,只是人和家畜等动物经常踩踏过的痕迹,沆洼不平,草木丛生,车辆通行非常艰难,即便是晴天,一不小心车就会滑翻滚下山崖。如果下雨,土地非常泥泞和沉重,像松软的面团一样,根本无法前行。除去路的艰险,我最担心的问题还是所去地区的新冠肺炎等传染病潜在不可预知的危险性,因为我们所要去的地区都离班康市、勐波县新冠肺炎疫情区域很近,平常来往的人员多,非常频繁,情况复杂。同时,那些地区也是热带亚热带丛林地区,是否存在新冠肺炎病毒或者其他登革热、乙型脑炎、森林脑炎、疟疾等病毒或寄生虫性传染病,因为没有检测过,无从得知。另外,由于工作车辆不固定,没有专门的队伍专用车辆,都是临时由各区政府抽派,车辆消毒措施基本是不到位的;而深入到乡、村后,乡村地区村民居住条件十分简陋,生活、卫生习惯和环境卫生都十分糟糕,我们的队员脱了防护服后所接触的凳子、桌椅、碗筷等生活物品无法做到消毒,危险无处不在。那些我们肉眼不可及的褶皱深处,潜藏着多少尘埃和病毒。看似平静的丛林里,其实处处充满了凶险。”

“每天,队员们天刚破晓出发,直到夜幕降临才回来。只有队员们全部返回到驻地,询问完大家在防护上没有出现过意外的问题、没有身体不适等情况后,我那颗悬着的心才会放下来,才能安心入睡。”

“经过半个多月的艰辛工作,我带领的团队圆满完成使命,安全顺利地回到了中国。”

在孙维江的世界中,体会他的焦灼、紧张、孤独、疲惫与劳累、爱与被爱……我仔细傾听着他的喃喃话语,好像倾听自己的内心。

现孙维江一个人在沧源工作,他的家人们都在贵州,他没有家庭的拖累,可以心无旁婺,把精力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之中。此刻的他,依然马不停蹄地走在抗疫这条路上。他率直、无私,不计较个人得失,心中有大爱。他是带着家国壮志、肝胆赤诚工作的。虽然他不是党员,但依然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自1995年从云南省卫校毕业分回到阿佤山工作,他已把自己的身心与阿佤山相依相融在一起。他说,他的脐带连着阿佤山。他热爱这片土地,热爱这片土地上的阿佤人。所有的阿佤人民在他眼里,都是自己的亲人。

 

两次请缨,仁心乃初心

 

到芒卡镇那天,采访团团长何副告诉我,这里的方舱医院有一个援鄂护士申学丽,你可以去采访一下,我一听就上了心,来了兴趣。

在先后两次抗疫工作中,她是践行者,其娇小的身影始终身处前线,无惧无畏。这个“敢说敢做”的女子,践行了抗疫最有效的举动——从自己做起。

车出芒卡镇1公里左右后,拐入了一片广袤的农田,农田上种满了庄稼,一眼望出去,可以感受到乡间的律动。种得最多的是包谷,绿油油的,正挂着苞,密实得像青纱帐一般,一个个玉米棒硕大穗亮。平坦的坝子上,一棵棵玉米“站”在地里遮避了行人的视野。路是土路,坑洼不平,车后面扬起厚厚的尘灰。路边一棚竹子里的一棵断了半截,耷拉着甩在路上,像天然栏杆似的拦住了路,司机下去,请了田里干活的一位大哥帮忙顺开了竹子,几分钟后就到了方舱医院。

保安让我们登记、量体温、扫码,步骤一一完成。个头不高,肤呈褐色,有着典型佤族特征的申学丽已站在走廊上等候着我们,她穿着白大褂,头发被医务帽罩得严实,戴着口罩,除了眼睛,也看不到她更多的面相特征。随着她进到略显简陋的办公室,我开始了与她面对面的交谈。我让她从援鄂就开始谈起,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回想起那一天天难忘的事,申学丽沉浸在一种难掩的激情中,眼里烁烁有光。

我是沧源佤族自治县医共体党委的一名党员,也是临沧市援鄂医疗队一位普通的队员。我于2012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是一名有着9年党龄的95后年轻党员。

2020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无数共产党员,写下请战书,按下鲜红的手印,主动请缨,毅然奔向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那一封封请战书,那一个个鲜红的手印,就像一颗颗滚烫的心,充分体现我们医务工作者怨无悔的奉献精神 。

2月16日,医院通知要抽调两名护理人员参加临沧市援鄂医疗队支援湖北,我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主动踊跃报名,在第一时间报名并递交了请战书,请愿上战场,并剪短了头发,做好了充分准备。

2月19 日,我和李红兰同志临危受命,并于当天下午在县委党政班子、县卫生健康局、县人民医院各位领导的共同带领下,在友谊医院为我们举行了援助湖北医疗队出征仪式。时至今日,送行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保护好自己,我们只是暂时把你们借出去,一定要把自己还回来”“加油,我们定会等着你们平安归来!”“苹果代表平安,一定要平安返回!”“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千万”出征前同事和各位领导那一遍遍地嘱咐,那一条条祝愿,那一句句鼓励,那一次次的哽咽,那温暖的拥抱和那眼眶里的激动泪水,给了我们抗击疫情的信心和决心。

我俩当天到达了临沧市,与各县区38名队员会和,经临沧市卫生健康委员会研究决定,临沧市支援湖北医疗队临时党支部成立临时党支部,并召开临时支部第一次党员大会,重温入党誓词,当说到“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那句话时,我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热泪,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用实际行动践行入党誓词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2月20日上午,市委、市政府在沧江园广场举行出征仪式,为我们临沧市援助湖北医疗队40队员壮行。我们临沧市援鄂医疗队的40人,和丽江、普洱、昆医附二院、云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的队友组成了176人的云南省第七批援鄂医疗队。

2月20下午六点多,我们就到了新冠肺炎疫情重灾区——湖北武汉。一下飞机,空荡荡的机场让人顿生压抑,除了机场的工作人员和我们医疗队员,看不到一个游客,出了机场大厅,有十多个机场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举着标语,站在五米之外,一遍遍的高呼着“欢迎云南!感谢云南!”那并不热闹却满是真情的场景深深的打动了我们,这一刻,我们离得很远,但又好像挨得很近,整个队伍静悄悄的,大家一边流泪一边挥手,心里都在默默地喊着“武汉,我们来了!”

当日到达武汉,我们医疗队被安排在江岸区龙居酒店三楼,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我们的物资到了。酒店不能使用电梯,我们就徒手把三大卡车的医疗物资搬到三楼,一箱箱几十斤的物资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在凌晨3点终于搬完。搬完物资,大家就地坐在楼道里,全身衣物都被汗水湿透,武汉2月份的夜晚很冷,而我们没感觉到冷,只感觉到内心的忐忑不安。家人的不舍,同事的叮嘱,领导的寄望,回想起来历历在目。为防不测,来之前我把自己的银行卡号和密码悄悄地告诉了自己的兄弟。因为怕父母担忧,我没和他们提起过这件事情。

临危不惧是假,挑战自我是真。面对即将开始的“战斗”,说实话我们心里也是有些慌的。之前,我们得到的信息是接管方舱医院,到了武汉,我们要接管的是重症病房,大家都感觉到担子的沉重,我们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整个医疗队的安全,心里想:如果我不幸被感染,那我们云南第七批医疗队所有队员都有可能被隔离,我可不能一个人拖累了整个医疗队。 在修整培训期间,大家都在拼命地练习穿脱防护服和防护用品,看似简单的一个脱N95口罩的动作,十遍二十遍地重复练习,只是为了脱下的瞬间不要弹起,尽可能的减少污染。

上班时从驻地到病区再到感染区,下班时从感染区到病区再到驻地,每切换一次场景,医护人员都要经历一次消杀,其中最关键的环节是脱防护服,脱防护服时,每脱下一件,就要进行一次洗手,一次洗手有六个步骤,每一步的动作要重复5次以上,一双手不允许有任何一个部位没有消毒到,我们身上戴了两顶帽子、两双鞋套、三对手套、一件隔离衣、一件防护服,一副护目镜,我们脱一次防护服要洗无数次手。“勇士也怕最浓的消毒药水”,大家都很清楚消毒液对皮肤及呼吸道粘膜的伤害,可是消毒时没人会手软,因为都知道,这已经不是个人的事情了,严格消毒关乎于全队的安全,更关乎于整座城市的安危。

除了穿脱防护用品,我们感控组的老师将整个驻地划分了污染区、半污染区、清洁区,而每个人的房间也有污染区、半污染区、清洁区之分,我们从病区回来,必须要经过酒店门口及电梯口的两次全身喷洒消毒,然后将外套脱下来挂在电梯间的墙上。进房间要换四双拖鞋,全身的衣物要用消毒药水浸泡半小时以上,要用热水洗澡30分钟以上,整个过程下来很累,但大家都自觉地遵守,不管是几点下班,都一丝不苟的完成整个操作过程。休息的时候,只能独自呆在房间里,彼此之间只能微信聊聊天,表达彼此之间的关心与问候,所以,直至援鄂医疗任务结束,我们云南第七批医疗队零感染。

 我们接管的病区最多的时候有36位患者,每次上班都需要4到5个小时,病房的环境比较差,空间狭小,没有电视、没有暖气。住院患者中,老年人居多,一些老年人因对疾病恐惧及长时间无法和外界、家人接触,出现了烦燥不安、焦虑、暴躁易怒、悲观、失眠等状况,我们积极开展心理疏导及心理治疗,让感染者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安慰。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老奶奶,因为这次疫情老伴已离去,奶奶每天都在哭,每次我去病房的时候,都要和奶奶聊一聊,帮助奶奶重拾信心和希望,慢慢的,奶奶的心情开始好转,得知我们即将撤离,她情绪特别激动,一直拉着我的手不停的跟我说谢谢,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虽离开武汉,但我们的联系却没有中断。

 我们护理组的夜班比较频繁,对于年纪较轻的我来说,可能上夜班的时间会很多,这是个极大的考验,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不管你是进病区还是在办公室,都是不能够睡觉的,办公室里只有几张办公椅,没有空调,没有取暖器,那时的武汉天气还是很冷的,尤其是夜里,那是刺骨的寒冷。有一天上夜班,不巧,遇上生理期,小腹的疼痛加上戴了N95口罩及外科口罩的缺氧情况下,我感觉有点支撑不住了,头晕、恶心、胸闷、气促、全身乏力,我不得已扶着走廊扶手蹲下休息,和我一同上班的同事看我不舒服,让我先去脱防护服。走出隔离区,我忍不住吐了出来,从住院楼到公交车短短两百米的路程,我几次蹲下休息,在同队的一个男同事搀扶下,我还是用了几分钟才走完这段路程。这个男同事是我在卫校时的同班同学,谢谢他在我们那段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里给予我的帮助。好在我的身体素质好,很快又恢复了体力投入新的战斗。  

由于防护服紧缺,为了节约使用,所有人每个班都要坚持7到8个小时,进入病房后,不到十分钟,护目镜就起雾起水珠,感觉胸闷,呼吸不顺暢;我们不敢喝水,都穿上了尿不湿,哪怕憋闷得汗流浃背,尿不湿积满了尿液……但我们没有退缩,因为那是战场,那里有需要我们救治的病人。四平米的狭小空间,哪里也去不了,穿戴着厚重的防护服,每天的工作按部就班,打针输液是必需,端屎端尿是常态。大家从开始的彷徨无措,到后来坦然面对。和患者从最开始的零交流到后来的无话不谈,融洽相处。病房里的患者,从最初的抵触、躲避,不配合治疗,到每次查房,护理操作,出院合影,赠送礼物,互留电话,许下约定,向我们竖起的一个个大拇指,对我们说出的一声声感谢……医疗队员每日的真实工作写照早已镌刻在患者的生命里。

疫情无情人有情,绵绵冬雨已近春。在这个全球性爆发疫情的特殊时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简单多了,整个医疗队大家就是一个大家庭。在这之前,大家都互不相识,相处之后大家既是战友,又如兄弟姐妹。而我和李红兰更是抱在一起的家人。因为酒店离上班的医院较远,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无论上哪种班,我都会错过一个饭点。下班回来的路上,总会收到姐妹的暖心信息“小申,饭在门口,你热一下吃一点。”“小申,回来洗洗早点睡,早餐我给你留着”……平日里,我们都是不能互相串门聊天的,休息的时候,我们都独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彼此之间的交流都只能通过微信或者电话聊天的方式进行。每天早上不管是谁先起床,都会把早餐送到大家的房门外,然后敲敲门告诉对方早餐在门口。虽然彼此隔离,但我们的心靠得很近,我们互相关心着对方的衣食住行,是否吃得饱,是否穿得暖,晚上睡得好不好,上班路上是否安全是我们每天都离不开的话题。

从到武汉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感受到了武汉人民的热情与关怀。到了武汉,我们暂时居住在龙居酒店,到达第二天早上,队员们在修整,我和另外一个队员在一楼守物资,酒店后面的一个居民给我们送来了水果和牛奶,我们一次次拒绝收下,他差点跪下说:昨天晚上看你们忙到凌晨我们想下来帮你们,可是居委会不让,我们不能给你们添麻烦,谢谢你们从云南过来帮助我们,这点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最后在队长和总队长的同意下我们收下了他的礼物。他们担心我们医疗队员的生活用品不足,专门组建一个微信群,反复的询问大家还缺什么,还需要什么,小区里的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还专门给云南省第七批援鄂医疗队写了一封感谢信和一幅漫画,这些都让我们感动得泪流满面。因为龙居酒店的房间不符合疫情时期感控管理的要求,后来我们搬到了天河机场东方航空公司酒店,为了让我们住得舒服一点,酒店将他们的员工集中到了一楼,将其余的楼层打扫整理出来让我们居住,酒店分管伙食的领导每天挖空心思,变着花样的给我们准备一日三餐。每天接送我们上下班的公交车师傅,为了不影响我们的上班时间,他们就提前在酒店门口等候,错过饭点他们就吃泡面垫垫肚子,有时看我们上车,他们就立即收起只吃了几口的泡面,我们说:师傅不急,您吃完我们再走。他回答:我不能耽搁你们上班,没事,等一下再吃。每天为我们接东送西的志愿者,他们中大多数人和我年紀都差不多,让我感觉到我们这一代人已经可以担当起国家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使命了。还有那些不分白天黑夜,等在酒店门口为我们进行消杀的保安大哥……总是觉得我们能做的太少了,只想每天拼命的工作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3月19日,我们云南省第七批援鄂医疗队服从组织的安排从武汉撤离,武汉给了我们最高级别的送行仪式,警车开道,酒店员工及尚未撤离的宁夏医疗队队员夹道相送!“你们是战士,你们是天使”。泪水模糊了双眼,再见了武汉!再见了我曾战斗过的地方!我们的身心与这片英雄的土地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到达天河机场,我们与青海医疗队相遇,两支高原医疗队共同在机场唱响歌唱祖国,许下了江湖再见的承诺,发出了到对方家乡旅游的邀请。

4月3日载着援鄂医疗队40名的飞机降落在临沧机场,机场以隆重的“水门礼”致上敬意,为医疗队“接风洗尘”。市委、市政府举行隆重欢迎仪式。“白衣执甲,凯旋归来,展现新时代临沧精神”等横幅向医疗队表达敬意、志愿者向医疗队员献花欢迎。下午,我和李红兰同志回到沧源,县委党政班子、县卫健局领导和医院领导为我们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有幸历经这次抗疫征程,收获满满,一生难忘。这次援鄂战役注定在我此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前境外疫情防控形势严峻复杂,与我们毗邻的缅北地区疫情持续恶化,沧源已成为全国防范境外疫情陆路输入的前沿阵地。从疫情防控工作开展以来,我们医共体的医务人员就投入到前线中,每天24小时处于随时待命状态,手机从不敢离身片刻,晚上微信群的各种通知提醒,时刻关注着疫情信息。

作为一名普通的党员及医务工作者,此时最需要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好自己的优势,守好边境,守好国门。当医院需要派医务人员到芒卡镇的方舱医院工作,我又一次主动报名参加。

我参加过援鄂医疗队,相对来说更有一些护理经验。在这里主要做的就是监测生命体征,采集血标本等工作,最重要的是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住进这儿的人,难免会有恐慌、情绪低落,我们会和他们谈谈心、开开玩笑、教他们八段锦。虽说有电视、有空调,但天天憋在那么大的一个小房间里隔离14天,什么也做不了,确实不好熬。你看今天停电了,好多人就只有坐在门口那儿看着蓝天发呆的份。他们焦虑时,我们要做的就是安抚他们,学会平稳情绪。一些适时的关心,一些不停留在表面的关怀,一些从病人自身出发的考虑,少些虚伪的话语而多些实实在在的满足对方的需求,就能给予彼此一些温暖的慰籍。

我两次主动请缨参加抗疫,有的人不理解,在背后说些风凉话,说我年纪轻轻,肯定是图些什么,才会有这样的行为。我是一个医生,会图些什么呢?治病救人就是我的本职工作。疫情就是命令,国有召唤,医者义不容辞。我不认为我有多高尚,我只是做了一个医者应该做好的份内事情而已。

多么朴实的话语,申学丽很真实,也很正能量,这位白衣加身的平凡英雄,是中国基层医生的一个缩影,他们中的一分子,他们的热血,始终奔腾在爱国情愫、民族情感的历史大潮之中。

方舱医院是抗疫之路上的一个创举。芒卡镇的方舱医院是钢架房,把几十亩的农田推成一个空旷场地临时改造成医院,安放上病床,可以同时容纳几百名隔离人员。这里的医务人员和其它的工作人员实际上也成为了被隔离对像。申学丽说,在这里,他们的活动区间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被隔离人员那块场地,另一个就是眼前如200米球场般大小、呈矩形的一块地方。每天他们就在这里工作、休息和活动。

办公室有一扇向西的窗户,夕阳西下时,可以看到遥远的地平线和夕阳照射下棋盘般的原野。她说,坐在这儿可以眺望窗外的风景。

“芒卡方舱医院这里比起武汉战疫时所遇上的那些困难,真的算不上什么。”申学丽淡淡地说道。

我们爬上方舱医院设置的高高的缭望台,缭望台上有一个民兵驻守着,他是勐角乡派过来支援的,30岁左右的他,脸蛋黑黝黝的,很朴实。他说:“在家时我是开大车跑运输的,很赚钱的活路,现在来这儿每天领着补助,与开车的收入自然是不可比。但疫情防控,每个人都有责任。钱嘛,以后再赚就是。今天这儿停电,电视看不成,监控用不了,天气又热,那些隔离人员闷在房子里难受,一个个都待在自己的隔离室门口吹风,得盯紧些,万一哪个人不按规定跑了出来,那就老伙咯。”

“上面的景色很美,可以望到几里外的风景,可以看到芒卡镇上的房子,还可以看到山角那边。”他从不同角度,用手一 一指着告诉我们。

野地里吹来的一股风呼啸着穿过周围的玉米地,又嗡嗡地绕过缭望台,楼梯感觉就像摇晃着一般。我们爬在栏杆上,向下俯视,看到那些外墙漆成蓝色长满纽扣般窗口的成排建筑里,毫无表情,一片死寂,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隔离室房顶上,一台台白色的空调机像一个个吐故纳新的呼吸器官。那些隐身在这些房间里的每个人,将在这里渡过与世隔绝的14个日日夜夜。生活在同一片蓝天、同一块土地上的我们,第一次对“新冠病毒”的隔离有了意识,有了直观的感受。

蓝色、白色、褐色、红色,是这里方舱医院里的色彩基调。蓝色是钢架房的屋顶,白色是医务人员,褐色是院场里的泥土,红色是飘扬的国旗和党徽,方舱医院外是无边无际的原野,铺天盖地的玉米,如绿色的围墙把医院团团围裹住,也与外面的喧嚣世界天然地隔绝开来。

静,静悄悄地静,这样的静,适合沉思,或者养老,但与年轻人喜好闹攘攘热腾腾的生活背道而驰,一种难以遏制的落寞和虚空慑住了申学丽他们,唯有更加专注地投身于工作之中,才能消解呆在这里的烦躁与沉闷。

一会儿会有一批新的隔离人员送来,申学丽说她们要协调物资、人员、床位、安排收治……不停地在处理问题,闲不下来。

“结婚了吗?”我问了个唐突的问题。

她迟疑了一秒:“没有。”

我问她:“是因为工作影响了个人的生活?”

她又补充:“有个男朋友,刚分手了。”

她笑着说,眼神里似乎有些许落寞,又像什么也没有。

“怕是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我这样爱工作的女人。”她苦笑道。

我安慰她:“你这么有责任心,这么优秀,是缘份还没到。慢慢等待。”

我们都笑了笑,没再说这事。

四点快到了,又到了申学丽入舱的工作时间。我们只有匆匆地中断了采访。她进入工作间,做入舱前的准备工作。

防护服厚厚地覆在身上,混沌地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使她看起来就像来自太空的外星人。眼前这个让人感到轮廓模糊的女医生,已经由内而外地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

穿上防护服的她,此刻魂魄似乎已被医生的角色附体,神情专注。进门前,她转过身,对我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门关上,她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车在坑坷不平的土路上行驶,像一只瓢虫在泥路上爬行,车后掀起一股尘烟。驶过平坦的坝子,方舱医院渐渐地远去,消失在我们视线的末端。白云悬浮在天空中,凉风在车窗外习习而过,阳光投射在田野上的作物上如撕碎的锦缎。这块富饶的土地,农人们正静静地等待着丰收。

 

援 缅 者 


   摄影师符老师和我,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地在医院里转悠,寻找检验科主任的李玲丽。她在电话里告诉了我大致的方位,但医院停车的位置离她办公室有点远。

上到门诊部大楼的二楼,看到两个美女迎了过来。

戴眼镜,瘦些的美女,四十多岁的李玲丽说,老师好!

她语气温柔,声音柔美,有溪水的味道。眉目清秀,眼神在镜片后散发着淡淡的笑意。这位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她指了指旁边的美女,给我们介绍着。我们笑着点点头,寒喧着在过道里的条椅上坐下。

下午的检验科,少了早上的繁乱,此刻除了偶尔有病人的亲属来取单外,这里显得很安静。

环顾一下四周,我说,这么安静啊。脑袋瓜里闪现出的是每年体检时在市医院检验科那儿人头攒动的情景。

她应道:早上拥挤,下午人就少了,这是我们科的常态。

她身上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不会给旁人造成压力,也让自己轻松。

因为疫情,我们在这里遇见,相谈甚欢。我们谈疫情、谈工作,也谈起各自的亲人,老人和孩子,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说起来都有讲不完的话题。虽然刚刚认识,但李玲丽和我的家人和挚友一样亲切,有着天然的默契感,我被她的真情包裹着,她的话语如沽沽清流在心底涌动。

沧源佤族自治县地处祖国西南边陲中缅边境线中段,西部和南部与缅甸佤邦接壤,边界线长达150公里,属国家二类开放口岸,面临外部环境不稳定不确定因素较多,边境疫情防控工作压力较大。在守住国门的同时,帮助缅甸佤邦勐冒县和南邓特区开展核酸检测工作和筹备方舱医院的建设,与缅甸佤邦人民携手共同抗击疫情。

2021年1月6日晚上22点左右,我接到了陶临伟院长的电话,通知我7日早上7点出发直奔南邓特区,参与安装调试方舱实验室。那时我的心里有一些激动和忐忑不安,激动的是能得到组织的信任,出境参与疫情防控工作。忐忑不安的是缅甸那边的疫情情况是个未知数,是否有阳性病例?老百姓的防护是否落实到位?一个晚上我就在这样不安的心情交错中思来想去,渐渐地失去了睡意,快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7日中午12点左右,我们顺利通过芒卡口岸出境,到了南邓特区即将要放置方舱实验室的地点,这里距离南邓城区大概5公里左右,四周都是橡胶林。我们此次出境的时间只有一天,也就是7日下午20点海关封关前须完成回国入境手续,为了能够及时把放在大卡车上的方舱实验室转移到指定的位置,并完成方舱实验室和各种仪器设备的安装、调试,确保后期顺利开展新冠核酸检测工作,我们需要与时间赛跑。

陶临伟院长、我和三名方舱实验室厂家工程师从芒卡口岸就开始采取了三级防护,为了尽快完成工作,我们没有时间喝水、没有时间吃饭、没有时间休息,强忍着又累又饿的身体状态,在南邓特区政府和工作人员的全力配合下,于19点20分完成方舱实验室的安装和部分设备的安装,未能完成调试工作,就匆忙入境,回到国内的芒卡镇时已是晚上21点30左右。

我们一行四人14个小时没有进食,有一位年轻的工程师是从内地来的,第一次出境,紧张的情绪,加上又累、又饿、又困、又微缺氧,好几次都几乎晕倒过去。

1月8日,医共体总医院领导立即在医共体各成员单位组织两支“医疗志愿队”。作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和一名有着24年从事实验室工作经历,并取得云南省卫健委临床检验中心考核颁发的PCR技术检测上岗证的我,积极报名参加此次医疗志愿队。

1月9日凌晨2点左右,自己成为了支援缅甸南邓特区的16名队员之一,陶临伟院长任队长,我任副队长,负责核酸检测与带教,我想着我能为这次境外疫情防控工作尽点力,方舱实验室的仪器设备还需要完成安装和调试才能正常使用……

1月9日8点,队长召集16名队友召开座谈会,传达县委县政府及医共体领导的关心及本次出境工作任务、注意事项等等,大家都非常激动,热血沸腾。分组负责筹备防护物资、试剂耗材、日常生活用品等事宜,保障大家在境外各项工作的顺利开展。

1月10日9点,在各级领导、同事们的声声嘱咐下,我们踏上了援缅之路,此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名战士,即将奔赴战场。

途经红色革命教育基地班洪乡时,我们在四大嫂饭店嵌刻的誓词下庄严地举起右手,重温入党誓词,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增强必胜信心!

当我们走出国门,看到南邓特区人民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路的两侧,欢呼声、掌声、歌声感染了我们,他们说:“自从疫情发生以来,没有人踏入南邓,只有您们来帮助我们,您们是南邓人民的英雄!”。

我们放下行囊,马上带着物资和试剂耗材奔赴方舱实验室。我带领三名实验室工作人员开始规范摆放仪器设备,物资耗材,调试方舱实验室和仪器设备的状况,为了保证11日能顺利开展核酸检测工作,我们核酸检测队伍的四名队员一直工作到凌晨2点。

1月11日早上8点,当我们来到方舱实验室时,核酸采样场地上已排满了几百名南邓群众,他们带着口罩,按照1米线的距离整整齐齐排队等待我们中国志愿医疗队,每个人都是面带着疑惑和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们,因为这里的老百姓从未开展过新冠核酸检测,根本不知道在南邓特区是否有阳性病例。

南邓政府选出6名15-21岁的年轻同学来和我们学习新冠核酸检测的操作技能,由于他们之前没有接触过实验室检测工作,一切需从零开始带教。他们很愿意学习,只是担心学不会,心里没有底。我们一边鼓励他们,一边利用好时间和机会,分别从方舱实验室基本概况、实验室生物安全、个人防护要求、消毒隔离管理、医疗废物规范处理、移液器的使用、实验原理等等内容来一步一步来教他们,每天重复地给他们讲解和培训。第一周我们四位老师先分别带6名学员进方舱实验室的三个区(试剂准备区、标本处理区和扩增区)开展带教工作,先从讲解仪器设备原理、实验步骤和看操作技术要点、流程开始,每个区进两个学员。

方舱实验室是封闭式的负压实验室,加上长途运输,部分功能已无法正常运行,经常出现停电,通讯故障和供养障碍等情况,再加上实验室工作人员须实行三级防护,方舱实验室核酸检测工作组每天早上9点开始到实验室开展相关准备工作,11点准时完成三级防护进实验室,凌晨2点以后,完成实验室的清场消毒和医疗废物的高压灭菌处理后才能离开实验场地。每天工作时间在15个小时以上,出现缺氧、头晕、饥饿是常态。每天的工作任务很重,每天从实验室里面出来的我们都是大汗淋漓,又累又饿又困,开展带教第三天时,有一个小女孩因无法承受和适应方舱实验室的工作环境而离开核酸检测组转到其他工作组了,带教第七天,又有一个学员离开核酸检测组,只有再次补充新学员进来。

1月27日,我们通过用口讲述,用手带教,用眼睛来监督的反复带教下,我们四名老师成功带教出9名合格的、能独立完成实验操作的学员。为南邓特区开展标准化新冠核酸检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月11日至1月27日开展了两轮全员核酸检测,共完成34395人份新冠核酸检测标本,均为阴性,南邓特区老百姓是幸福的,是安全的,因为政府领导非常重视新冠疫情防控工作,从政府部门到边境每一个卡点,无论条件有多难多艰辛,所有参与疫情防控的工作人员都在尽心尽力的坚守着,因为他们坚信只有团结和坚持才能战胜疫情,才能换来家园的安全。

1月22日开始,由于长时间穿戴三级防护用品在负压实验室里从事核酸检测工作,核酸检测组成员们的鼻梁骨和两侧面颊出现很深的压痕和湿疹,甚至出现溃烂,每当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住所,看到队长和队友们一直在等候着我们,还为我们准备热气腾腾的美味夜点时,感动万分,所有的艰辛和疲惫早已抛到脑后!

李玲丽把存储在手机里的照片一一调出给我看。

看到她照片脸上那一道道勒痕,我都感觉到自己心里隐隐的痛感。

人们把这个印痕叫“天使印记”。怪好听的,其实一道道疤痕蜈蚣一样爬在脸上,蛮丒的,我都不敢多照镜子,怕自己吓着自己。她眼角上挑,溢出了笑意,细细的眼纹来。

她身上有着一种沉婉的静气,内心笃定,在她柔弱的身体里,潜着巨大的能量。配着她身着的白大褂,有一种不同于其它的女性美,这是她身上自带有的医生气质。是对死亡的不惊惧,对疾病的不抗拒,对病人的一视同仁的温情。

我说,当医生还是苦呢嘎。

她说,是苦呢,但我习惯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细很轻,她身上的安宁气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李兰娟大夫。

李玲丽说,我们和南邓的学员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有共同的欢乐和泪水。记得要回国的那天下午,核酸检测组的学员们纷纷来和我们道别,还未讲话,一个个学员眼里的泪花就已夺眶而出,万分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我们手握着手,难舍难分!“老师,能否再陪陪我们”“老师,谢谢你们教会我们做实验”,“老师,你们很快就会再来的,对吧”,“老师,回去以后千万不要忘记我们”,“老师,遇到困难和问题我们会联系你们的”。我们给予学员们的回答是肯定的!回国后,遇到问题和难题大家都会打电话或发视频解决。一生中,我们彼此的交集或许就这么几天,却看到了他们潜藏最深的情感。

更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刚刚出门,南邓的学员们所有人都跟了出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拎包拎行李,跟在我们身后,送我们上车。此刻大家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脸上有启程的喜悦,离别的伤感,对新冠的隐忧……

我们低估了彼此的不舍。大家挥手告别时,情不自禁地淌下了眼泪。这样掏心掏肺、生死相依的交往,不亲身经历过的人,真的很难体会。

在后来几次出境参与境外方舱医院建设和方舱实验室核酸检测工作督查时,大家已是老朋友,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愿中缅胞波情谊源远流长!疫情终将过去,愿所有的一切尽快回归安详与宁静!

疫情无情人有情,中缅胞波情谊深!李玲丽说她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她常常会想起陈毅元帅在1957年撰写的《赠缅甸友人》。我亦想起了前面的几句:

我住江之头, 君住江之尾,

彼此情无限, 共饮一江水。

我汲川上流, 君喝川下水,

川流永不息, 彼此共甘美。

彼此为近邻, 友谊常积累,

不老如青山, 不断似流水。

……

 

摄影师符老师跟着李玲丽进去检验科室内,拍了几张工作照,面对着我们的照相机,比起谈话时的随和、温婉,镜头前的她显得有些不自在。而一旦陷入那些检验器材间,她和同事们均是一副专注的神情。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一样坚涩而疏离,身在其间的她,自然如一个摆件,这里是她的道场。      

被口罩遮掩着的脸,我们看不到彼此的面相。直至分离,面目依然混沌,我想,倘若下次我们在街上遇上,可能擦肩而过而不相识。

告别她们时,我回头,看见两个美丽的女子,穿着白大褂,双手交叠着,目光淡然,仿佛已穿过我们,看到屋外朗朗的蓝天。

 

疫世间的深情

 

    他,叫李春华,是沧源自治县班老乡卫生院防保科工作人员,在这次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工作中,负责配合做好排查、登记、宣传、劝说,走访全乡6个村46个村民小组,累计排查外出务工(就学)返乡人员473人;与此同时,还要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防控知识宣传以及“红眼病”等冬春季节常见传染病的排查宣传。

她,叫赵明燕,是沧源自治县班老乡卫生院药剂科工作人员,作为一名的共产党员,她深知自己的责任,第一时间亮出身份、主动请缨,申请到班老通道监测点,为出入境人员做体温检测和疫情防控知识宣传,守住“国门上的疫情防控线”。

他们,是爱人,相互依偎;是亲人,相互支持;是战友,相互鼓励。

细细算来,他们在医护岗位已经“并肩”工作六年了;在生活中,他们是相敬如宾、相知相伴的爱人;在工作中,他们是努力拼搏、奋斗向前的同事;在战“疫”中,他们是患难与共、福祸相依的战友。

……

很多讯息在我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些都是我去采访前在媒体上读到的关于这对小夫妻的报道。

早上八点半,我刚到乡卫生院门诊那儿,就见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从楼梯口匆匆赶来,看着这张年轻、轮廓分明的脸,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李春华。一问果然是他。他连声跟我道歉,说今天学校开学,他在一楼忙着打疫苗,所以来迟了。

我探头往院场里望了望,那里已站满了要打针的中学生。穿着校服的学生中间,还夹杂着几个身着僧服的小和尚,黄色的僧服在蓝色的校服堆里很是显眼。

他问我,“要不先去他家里坐会?”我点头跟着他下了楼。

一楼最边上的拐角就是他们的家。我进去,看到一名50多岁的佤族妇女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9个月左右大小的婴儿,用奶瓶喂着水,沙发上铺着婴儿的小棉毯,堆放着小孩子的衣物。靠墙有一个条柜,上面的电视机发出热闹的声响。柜子上堆满了锅碗瓢盆瓶瓶罐罐,还有些小孩的辅食。

李春华把沙发上的东西摞开一角,让我坐下。

“这是我岳母,你先坐一会。家里乱,你别介意。”他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坐下,说,“你去忙,不用管我。我和你岳母随便聊一聊。”

“我去找个人来顶替我打疫苗。”边说他边接着电话走了出去。

我心里感动,也内疚,感觉是给他添麻烦了。

他的岳母抱着孩子轻轻颠着。孩子见了生人,有些怕生。她岳母笑着解释。我逗了逗孩子,孩子咧嘴笑了,脸上还挂着泪。

看得出,大清早我这样的陌生人突然的冒访,让她的岳母显得有些窘态,问她什么她都摇头,说不知道,让我问她姑娘和女婿就行。她是个地地道道的佤族妇女,也许她听不明白我所问的那些事情。

这么早就跑来生人家里,确实有些唐突了,我心里暗暗想着。但能看到这对年轻小夫妻生活中最真实鲜活的一面,我内心又稍稍有些释然。

一个30岁左右,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疾疾走了进来,不用说她就是赵明燕:白大褂、蓝色牛仔裤,脚蹬一双运动鞋。

“老师,你好!”,她笑吟吟地打着招呼,有着天然的善意和热情,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其实她回自己家是不用戴的,我考虑到她家里的孩子小,再热我也要好好地戴着。

赵明燕性格开朗又善言,是一个很好交流的对像。她的叙述,从她的父亲讲起。

“我父亲是沧源颇有名气的中医医生,善于针灸。在他的毫针下,制好了好多病人困扰多年的痼疾。许多老百姓街天都爱来找父亲按脉开方。找“赵医生看病”是他们见面的口头禅。父亲的医术和医德为他赢得了班老百姓对他的敬重。家里随时会有看病的病人守着,等候着他给予看病。”

“2008年,父亲因工伤高位截肢。病痛在打垮他身体的同时,也打垮了他生存下去的希望。大哥酗酒,每天醉薰薰的,脑袋随时糊里糊涂着,什么活路也做不了。二哥年纪轻轻又因病离世,父母惨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二哥的夭亡几乎掏空了父亲的身心,躯体的疼痛折磨之下,更是精神的阉割。心力交瘁时,父亲连死去的心都有了。他每天躺在床上,死尸般沉寂着,不发一言。煎熬融化在日常的时时刻刻,如炼狱般。生存还是不如赖活着的想法,肯定是明了又灭,灭了又明。我们也是束手无策,妈妈整日以泪洗面。直到有一天,一个乡下的百姓找上门来,恳求躺在床上的父亲帮忙看病、号脉、开药方,家人拿了方子配好药后交到病人手里,病人脸上现出的感激之色,让父亲感觉到了自己虽然双脚残废了,却还能做些事情,还是位医生,还能为乡亲们搭脉治病。于父亲而言,这件事太重要了,事关他从颓败的人生中醒来。继续好好活下去的火苗就是在此事中点燃的。从那天起,父亲开始振作了起来,我们一直悬浮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这一晃眼,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记忆里有些事情充满乐趣。比如他俩的相识相恋。有些却不是,讲到父亲的故事时明燕不禁颤栗起来。“我不忍心回想,一想起那些日子心里就难受,尤其是二哥不在了的时候,不过,幸好父亲熬过来了。”她沉默半晌。

从小耳濡目染,赵明燕成为一名医生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赵明燕说话很利索,表达清晰,一看就是个很能干的女人。相对而言,李春华特别稳,稳得像个秤砣一样。我们讲话,他在旁默默微笑着,像有定海神针一样定定坐着听,时不时点点头。有时候问到他时,他指指明燕,说她更会讲,也讲得更清楚,让明燕代表他就行。其实,李春华除了工作优秀,在家里也很模范,明燕说她生了小孩三个月后就去普洱培训,家里的事都是李春华一人顶着。他们彼此了解对方,熟悉对方的工作。

2020年春节,已经三年没有和家人过春节的夫妻俩原本有一个完美的“休假计划”,要带着刚满两岁的儿子回家拜年,要到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享受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要拍一张全家福……可是,当他们刚回到家门口,行李都还没搬下车,单位的一个电话便又把他俩召回了工作岗位。

“若有战、召必回,这是我们作为医护人员的使命;而比起内地上‘武汉’、泪别家人的医护人员,我很幸运,至少我可以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赵明燕毫无怨言,开心地讲着自己的“小确辛”。自从到通道监测点“上岗”,她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给出入境人员做体温监测、记录,一遍遍的讲解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知识,目前累计监测排查了150人。

排查外省务工(就读)返乡人员是做好疫情防控工作的基础,只有把“底”摸清了,才能更好的开展下一步工作。“我和防保科的同事每天进村入户的排查,做好返乡人员的信息登记,然后把登记的信息汇总到卫生院的领导小组办公室,虽然工作看起来有点简单,可是却马虎不得,一次性做好了工作,后边的事情就好办了。”李春华认真地说,“每次上门宣传疫情防控知识,我们都尽量讲得很细,出门戴口罩、外出不串门、洗手用肥皂、扫地要消毒这些知识必不可少,就是希望群众记得住、记得牢,做好自我防护,和我们一起抗击疫情。”

每次进村走访,除了要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知识的宣传以外,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做好全乡辖区内冬春交替季节急性传染病的排查。“现在是冬春交替的季节,除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我还要做好红眼病、疟疾等其他急性传染病的防控宣传和排查;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但是我没有什么怨言,作为防保科的一员,这是我职责范围内应该做好的事情。”当说到妻子赵明燕时,他有些羞涩,“我2009年从临沧卫校毕业分配到医院里工作,那年我19岁。一晃眼就工作10多年了。明燕2013年才来这里工作。她在卫生院的药房上班。疫情期间,她每天到通道监测排查,我每天到村子里走访排查,虽然地点和方向不同,可是我们做的是同一件事情。”

你无法触摸他们交织在当地人、医院、病人之间的联系,无法阐释这张交织联系的网脉,以及这片土地血脉相连的人情世故,但我能感受到他俩对工作的热忱,对所处的工作环境的满足。我问能不能带我看看他们工作的医院,他俩欣然带我前往。领着我在医院转了一圈,一一跟我介绍着:医院有医护人员30多人,医生有9人。住院部现有11个床位了,过去只有2个床位。这里是老年人体检科,血压、血糖、尿酸、血脂,对常见病的筛查,农村老百姓现在也可以体检了。这是功能科,可以做B超、X光、CT等,现在国家投入给乡镇医院的基础设备已经能够满足基本的身体检测,老百姓就不消老远八远跑县里、市上看病了。这个是妇产科、职工食堂……还看到了李春华工作的办公室,一本本信息档案整整齐齐地罗列在桌上、柜子里。来到赵明燕工作的药房,她和窗口旁一个正在取药的佤族妇女叨咕了几句佤语。我问她说了些什么,她说就是叮嘱那妇女按剂量吃药,这里上了年纪的佤族妇女好多不识字,得交待清楚才不会吃错药……俩人都说近年来卫生院的条件真的是比以前好太多了,他们自己都没想到医院变化会这么大,更别说来这里看病的病人了。

这对90后夫妻并非卫生院的正式职工,而是聘请的编外人员,李春华每月工资4千多,赵明燕只有2千多,待遇并不高,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尽心做好每一项工作。李春华日常负责卫生院防保科工作,同时还是疾控疟疾项目管理人员,工作上踏实肯干、认真负责,他所负责的项目管理工作均得到上级部门的认可;妻子赵明燕则是药剂科负责人,凭着专注和细心,全面保障了卫生院的药剂管理。   

2021年初,赵明燕生了第二胎,是个女儿,俩人开始享受到了儿女双全的幸福。3岁的儿子今年开始上幼儿园。时间过得快,一眨眼,小女儿也9个月了,开始呀呀学语了。明燕的微信里,时不时会发些两个小屁孩的生活画面,孩子带来的快乐远远大于其他,他们说要一直陪伴着孩子慢慢长大。

在乡下的卫生一线工作,一般的人难以胜任,因为分科分得没有大医院的细化,每一个医生,既要能独当一面,还要身兼数职,一专多能,担任全科医生。今天可能看的是急诊科的病人,明天难说就上妇产科的手术台去接生。李春华吃苦耐劳,既是主治医生,也在产科接生过,还常常去村里当赤脚医生,每年春夏季感冒腹泻等疫情流行季节,医院里忙成一锅粥,他也是十天半月在村子里跑着,忙得前脚不着后跟,但很充实。

“在班老的旮旮圪圪,村里的老百姓都认识他。”赵明燕说。

当医生深受百姓欢迎。在乡镇,他们自有一份荣耀,一份尊严。

在班老的生活平定安逸,和班老的老百姓在一起,和班老的山山水水在一起,和喜欢的工作在一起,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他们觉得很安然。

父亲身体和情绪趋于稳定,母亲替他们带着孩子,俩人上班,协同做饭、洗衣,共同侍奉老人、养育两个孩子,生活趋同,一家和融。班老有着淳朴的民风,这里的人热情、善良,不功利,在这里生活,并不需要考虑过多。实际上,家庭的履次变故,让俩人想要的唯有安定、家人的健康生活而已。如今,他们认真地上着班,安心地沉溺于乡下弥漫着人间烟火气的日子,满足于平凡人的平常快乐中。

 

“艾”是一束光

 

艾静,是个苗条纤细的傣族女孩,有着傣族女孩子天然的楚楚动人。个子不高,一条碎花裙裹住了她单薄的小身板,秀发束了个长长的马尾辨,眼睛很深、很黑、很大,像潭水。素面朝天,未施脂粉的脸好看、干净。因为经常上夜班,在苍白的日光灯映照下,她的脸色有些黯然。烧烤店的老板忙着烧烤,忙不过来招呼我们,她就忙前忙后地给大家倒茶水,充当了服务生的角色。我让她别忙乎,和我聊聊,拉着她在旁边的桌子坐下,她有些羞涩,用双手蒙住脸,一会才把巴掌移开,脸上的笑容如弦月般明亮。我闻到了一股柠檬般清新的味道,是刚洗过头发的洗头液的味道。

“我的故事太简单了,比起医院里的那些同行,疫情里我没做多少事情。就是去清水河口岸和班幸大湾塘的方舱医院、寨子里测过几次核酸而已。”艾静说。

“我家在孟定镇的四方井村,家里有两姊妹,妹妹在思茅工作,她在那儿找了个男朋友,要嫁那儿了,回不来咯。家里父母以后得靠我来养老了,所以我就只有在孟定好好呆着,想飞哪儿也飞不了咯。也就因为这样,50岁的老娘一天催着我给她找个姑爷。我告诉老娘,我要把大理大学的本科文凭拿到了才会结婚,哈哈,那时我都到30岁了,我们傣族姑娘一般都嫁得早,气得老娘干瞪眼,一天到晚碎碎叨叨地跟亲戚朋友埋怨我,不过我做的是正事,老娘也无奈。”那口气里,全然是小女孩的情态。

艾静说她很喜欢孟定,希望和爸爸妈妈一样生活在孟定。但吸引她的东西还有很多,她现在也不清楚她将来会干什么,但当下,学医是她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疫情前我在孟定一家私立医院上班,没人想到疫情会漫延这么长的时间。我辞了职,考上了孟定镇中心医院的疫情科。来这里上班前,我的朋友小伴说我怕是脑子进了水,说我傻,劝我别来,说新冠病毒别人躲都躲不赢,医院里都辞职了一些人。我倒好,偏要顶风而上,到这儿上班,天天和“病毒”亲密接触,说不准哪天我也带了病毒……其实我上班那是相当注意防护工作的,不过小姐妹们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下班后我还是自觉地减少了和她们接触见面的机会。专家说新冠病毒将与我们长期亲密共处。长时间这样下去的话,和我以前的生活圈子隔绝了,自己给会患上抑郁症?”嘿嘿……艾静又笑了起来。这么开朗的姑娘,咋可能呢,我们也笑了起来。

“我原先在私立医院是在外科上班,来这里并没有很快适应疫情科的工作。虽然医院对我们进行了相关业务的培训,但熟悉到得心应手毕竟还有一个过程。”

“第一次去采集核酸,采咽拭子,我有些紧张害怕。我把棉签伸进一个男人的喉咙,像伸进了一个黑黑的无底洞,左挠右挠,怎么也采集不到黏体。那男人干呕了几下,眼珠子朝我瞪了一眼,我的双手不知怎么发起抖来,汗水也滋滋地冒了出来,护目镜上一时水雾弥漫,眼睛也模浮了起来,让我愈发手慌脚乱。旁边的护士长见状,接替我来采集核酸。一刹那,我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内心既感激护士长解了围又恨自己不争气。”

“在疫情面前,我和我的同事们一直冲在前线,同疫情防控人员一起与病毒抗战。我于2021年1月28日在核酸点开始工作直到现在,说实话,刚接触到这个工作时心里面还是有点畏惧的,脑海里总是在想会不会发生危险的事情。当然,要上岗工作之前,除了岗前培训。还要通过各项考核,才能上岗位的。我们每个月练习的最多就是穿脱防护服,这也是我们每个月被考核的内容之一。一开始手脚生疏,经常会出些小疏漏。我每天下班了都要自己练习穿防护服、戴护目镜、穿高腰鞋套、戴橡胶手套……逐一练习,然后又穿给我们组长看,让组长看看还有哪些不足之处。那时候的我很担心,生怕自己考核不过关,一个月后,我们到控感部进行考核,幸运的是考核通过了,让我很开心。”

“我们核酸室有7个人组成了一个小组,我进入工作岗位的第一天,就进入了污染区,第一次穿隔离衣,第一次采咽拭子,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面安抚自己,给自己加油。刚进入新的岗位还是有点不熟悉操作流程,只能多问多操作。一个月后也熟悉了,也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了。我们采核酸都是有一个工作流程:首先要录入患者信息,其次要核对信息,然后才能采核酸,最后再转运标本。我们早上在医院里采核酸,下午还要出去外采,外采人员主要是针对从缅甸回来的隔离人员,还有一些偷渡人员。当时隔离点都是在孟定酒店隔离,有遂州、白马、新天地、利何、传其这5个酒店进行隔离。每天下午都要出去采核酸,有些酒店楼层高,没有电梯,我们都是穿着防护衣从一楼爬到7楼,从上面采着下来,都是要遵守无菌原则。为了避免防护服被刮破,或者磨破鞋套,我们不能走得太快,也不能脚步太重,步步挪移,小心翼翼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一个个笨拙的木偶人,也像一个个白花花的大土蚕在慢吞吞地蠕动着……”这样形容着自己的惨像,艾静忍不住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5月31日,由于从缅甸排队回国的人太多,采核酸从之前5个隔离酒店扩增到11个酒店,工作量增加了一倍。医院每天派出2个组出去采核酸。每次到酒店采核酸,我都是叫酒店工作人员帮忙把门敲开,然后跟在我后面一起进去,陪着我采核酸。住在酒店的人有些体形魁梧,长得牛高马大的,身上还文着文身,一眼看去就让人心里发怵。取鼻、咽拭子需要与隔离者面对面进行操作,能刺激人咳嗽、打喷嚏、恶心、呕吐,被感染的风险很大。有次我在新天地酒店采鼻拭子的时候,棉签带来的不适感,对方“啊欠”一声,一个响亮的喷嚏,肉眼可见的飞沫扑面而来,分泌物都喷在我的面屏上,一下子把我吓懵了,我猛地一哆嗦,心里害怕极了,立即喷洒酒精,赶快换掉面屏。回到医院还心有余悸,马上去做了核酸检测,算我走运,幸好那次是有惊无险。”

 “由于缅甸果敢老街的疫情日趋严峻,隔离人员不得再进来孟定镇隔离,必须清空。5月31日在班幸设置了一隔离点,可容纳500人。几天后,我们出去班幸采核酸,这炎热的夏天,灼烈的阳光下,室外温度高达40℃,像在锅炉里炙烤。汗水都能把衣服浸湿,我们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身上全湿透了,头发黏糊糊地黏在头顶,一个个都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一个接一个地采集,我们都快累瘫了。在太阳、高温和繁重的采集中,大家需要休息,需要时间补充身体内的水份,但这都是奢望而已。穿着防护服的我们,害怕上厕所,根本不敢多喝水。我们一起去的同事王诗雨体质单薄,双眼发黑,汗如雨下,一下子晕倒了过去,把我们吓坏了,队长说她是中暑了,大家把她搬到树荫下,解开她的防护服,掐她的人中,她醒了过来。当时的她流着眼泪,身体一定很难受。但是她很坚强,依然坚持着,把那天的工作完成了。”

 “6月4日,是在医院里做核酸最多的一天,那一天总共做了1732个人,下班后都大家都感觉声带拉着疼。那天快下班之时,我还在做表统计着人数,陈琳副院长来到我身旁,说辛苦了。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来做核酸人多不怕,只要标本对就是给我的最大安慰了。因为标本不对,所有的心血都可能付之东流。”

“做核酸期间我们会遇上各类事情,有的人会把采样管带走;有的人拿去厕所里,用采样管接尿;重新采样时有的人脾气暴,常常发火骂我们…… 五味杂陈,有苦有乐也有泪。”

  “6月21日又设置了木瓜水隔离点简称127,可容纳100人。大理石厂隔离点简称137,可容纳200人,清水河有两个隔离点,分别是缅宁酒店、中林酒店。主要隔离对像是运货司机,还有出去缅甸支援的医务人员。我们每天吃了早点,准备好采核酸的物资,就出发去127采核酸,虽然路途遥远,但一路都有美景相伴,特别是137气候凉爽,让人心旷神怡。清晨,太阳透过潮湿的雾气照射下来,南汀河畔雾气缭绕,孟定坝子上的建筑物在玉米地、蔬菜地、鱼塘中泛着光芒。真的很美!”

“我们早上出发,回来的时候都是下午4点多钟了。每天都要跑好几个地方。吃饭也不规律,大家都很累,每天回到家只想洗个澡以后睡觉。但都在咬牙坚持着,没人说过退缩的话。六月份大家都没有休息过。字文珍,上班时肚子疼,去做了个B 超,有囊肿,医生建议他住院。张新敏牙痛,脸颊两侧都肿得像个猪八戒,依然坚持着上班。王诗雨中暑,回来休息了一天。周西去137采核酸时肚子痛,脸都痛得发黄了,由我院救护车拉回来输液,住院了一周。那时候感觉大家都要累得倒下了。我身体素质还好,一直坚持着上班,觉得熬一熬就过去了。对于我们来说,能坚持下来都是好医生。”

“7月22日,昆明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下来援助我们,他们一共来了15人,分来我们核酸点有6人。大家都很开心,因为我们终于可以轮换着休息了。昆医老师们耐心地给我们指出工作中的不足之处,既让我们学到新业务,也给我们减轻了负担。短短的一个月转瞬即逝,他们要返回了。大家都依依不舍,舍不得他们走,我们都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老师们也说要能多呆一段时间就好了,就能帮我们多做点事情了。”

 “我喜欢待在医院里,虽然工作繁忙,随时加班,但工作氛围好,大家相处得像一家人一样。我想当一名好医生,可我也想做美女。我羡慕街子上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可我没有时间打扮自己。”

我告诉艾静,她不打扮已经很美,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确实不是在奉承她,艾静的美,清澈,纯净,也特别久违。当她缷下新冠疫情防控这些沉重的东西时,她又回归于一个傣族女孩的常态,飞舞到日常生活的前台,袅娜,自在。

艾静说她们做的都是些常规化的事情,没有什么轰天动人的壮举,但正是这些医务人员平凡的点点滴滴,给我们构筑了一个平安的生活空间。

我添加了艾静的微信,看见她的微信里有几则这样写道:

选择学医可能是偶然,但选择了,便是不离不弃的终身陪伴!少些加班,估计我会更爱它。〔憨笑〕〔憨笑〕2021年6月30日。

今天下午睡2小时午觉,睡得真香,梦里除了去清水河里采核酸,别的什么都没有。〔晕〕2021年7月25日。

黑夜是我最放松的时刻。静静地。看医书。2021年7月30日。

……

真是位沉静、可爱的姑娘。

这一年,艾静刚满二十五岁,尚处于人生的前半段,生活里到处都是美好的东西,可以信心十足的想像,描绘出未来的形状。沉睡在她心里的梦,终究会溢出来,成为现实。

 

后 记

 

在疫情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视野半径。

疏影婆娑里,一些声音,一些面孔清晰地来到了耳边和眼前,来到了笔端。他们,是孙维江、李玲丽、申维丽、赵明燕、李春华、艾静、李美媛、鲍外色、肖金梅……每一张脸,每一个名字,让我回忆起和他们交谈时的话语,以及在我心中涌动的感动和激情。他们抵达我,以一束光的形式。医院于我们,是一个陌生的领域,这里有生,有死,有救死扶伤的白衣战士,他们手拉手,筑就了一道道生命安全的屏障。是什么让他们对从医如此深情?是热爱,对人间芸芸众生的仁爱,如金子般珍贵,历久弥新,在时间之河里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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