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文化
临沧的少数民族神话传说

临沧的少数民族神话传说

何 松

马克思指出,神话是“在人民幻想中,经过不自觉的艺术方式所加工过的自然界和社会形态”。引伸地说,神话就是远古时代的人们,对其所接近的自然现象、社会现象,幻想出来的具有艺术意味地解释和描述。它是无数代人的集体口头创作,在这过程中,一切自然力都被人们的想象形象化、人格化了。神话虽由于人们的幻想所构成,但这种幻想是有现实基础的。

神话的创作基础是现实的,其创作手法是浪漫的。神话中,强烈要求改变现实、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所表现出的乐观主义、英雄主义精神,对后世作家浪漫主义的创作风格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佤族的《司岗里》神话传说

佤族是临沧十二个世居民族之一。佤族是南亚语系孟高棉语佤德语支族,其先民是源于中国古代西南地区的“百濮”或“濮人”的一支。沧源佤族大多自称“巴饶克”,意为居住在山区的人。

佤族是临沧历史最为悠久的世居民族,先秦时期汉文化典籍中对佤族的记载为“憔饶” ,两汉时期为“闽濮”“哀牢”。魏晋南北朝时期,永昌郡下设永寿县,其辖区为今耿马、沧源等地。民国年间的《顺宁府志》载:“蒲蛮为顺郡最早之土著无疑”。由此可见,今凤庆、云县、临翔等县,在明以前都有大量佤族居住。临沧今有佤族人口二十多万,占中国佤族总人口的百分之六十以上,是中国佤文化的荟萃之地。

佤族早期没有文字,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他们凭借神奇的想象创造出了众多美妙的神话故事,主要有:《司岗里》《达惹罕》《射日》《太阳、月亮和星星的来源》《天地的变化》《谁做天下万物之王》《木鼓的故事》《天上怎样有月蚀》等,生动地描述了人类起源和佤族的古代生活。

佤族《司岗里》神话是临沧申报并获批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司岗里》神话是佤族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它包含:创世神话、历史传说、人文风情、思想道德、宗教信仰等内容。它主要的内容为:    

一、天地形成。1、天地是由路安神和利吉神创造的,路安神创造了天,创造了日月星辰。利吉神创造了地、创造了山川平坝、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等。路安神和利吉神共同创造了人,他们用泥巴捏成了人,并且把人放进了一个大山洞。2、太阳是一个叫“达惹罕”的老人找回来的,天神和地神的争斗使大地漆黑,洪水泛滥,是达惹罕找回太阳放在了天上,至今仍传说沧源勐来河谷上,到处都有达惹罕找太阳时的足迹和与天神搏斗的刀痕剑影。3、天与地的形成。轻的东西上浮就形成了天、重的东西下沉变成了地,江河是天神“达西爷”的眼泪变成的。

二、人类起源。1、人类是老熊从石洞里背出来的。2、司岗里是葫芦,人类是小米雀啄开了葫芦后,从葫芦里走出来的。3、司岗里是母体,人类是从母体里走出来的。围绕着人类从哪里走出来,《司岗里》又引出人与动物的许多故事。首先、孕育人的大葫芦是达惹嘎木与小母牛成婚后生产出来的,其次、人是天神和地神用泥巴捏成的,再次、人类是主宰万物的大神“木依吉”让小米雀啄开葫芦放出来的。4、创世史诗。《司岗里》从神话发展成为了史诗,在佤族民间广泛流传,经过整理的有:《司岗里》《司岗里创世歌》《司岗里传说》《葫芦的传说》《达惹嘎木》《佤族民间故事》等。5、《司岗里》民歌。《司岗里》作为民歌,以民歌形式传唱,在佤族群众中广泛流行,这种传唱方式、是《司岗里》传承的有效方式之一。

佤族人说:“我们没有文字,但我们都能记住祖先的路。我们没有书本,但我们都能说出祖先的理,这个路和理啊,就在《司岗里》。”从《司岗里》史诗,我们就能清晰地看到佤族远古的历史。

《司岗里》是一个神话复合体系,形式多样,内容丰富。从形式上看《司岗里》,既有韵文体又有散文体。韵文包括歌谣、抒情诗、叙事诗、劳动歌、风俗歌、情歌、儿歌等形式。散文体包括神话、传说、故事、童话、寓言、笑话等形式。

《司岗里》的内容颇为丰富,可以说是佤族先民生活的“百科全书”。《司岗里》所涉及到的内容包含:开天辟地、日月形成、人类起源、民族形成、部族迁徙、物种进化、火种的发现,以及语言的产生等,还涉及到佤族原始社会时期的历史、社会、文化、伦理道德、宗教信仰、自然科学等多方面的内容。

《司岗里》神话表现出了佤族朴素的唯物史观。人类从“司岗里”出来以后,就与世界万物有了联系,而世界万物是有灵性的,它可以与人对话、与人共处,甚至与人通婚,“万物有灵”就赋予了《司岗里》活生生的形象,从而产生了一系列人与世间万物相互关联的传说故事。在佤语中,“司岗里”三字有两种说法,一说,“司”是“总”的意思,“岗”是“根”,“里”是“出来”,“司岗里”意即“出来的总根”,其历史文化的含义则是“人类与动物分家,走出山洞建寨定居前的总根”。 又一说,“司岗” 为洞穴,“里”是出来,“司岗里”就是从岩洞里出来,但,无论哪个意思,司岗里神话都在告诉我们,人类来自动植物,曾长期和动植物一起在山上穴居,后来才人猿揖别。它为人类学、历史学、社会学研究人类怎样走出山洞、山林,提供了珍贵、鲜活的样本。

《司岗里》神话在创作上充满浪漫主义色彩,是现实性与幻想性的结合。“司岗里”是佤族先民在对远古生活认识的基础上,采用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方法,为我们描绘出的一幅佤族远古时期的生活画卷。《司岗里》神话传说的第一篇即是解释天地是怎样形成的。佤族的原始先民们借助于想象和幻想,将生存发展的理想和愿望,形象化地反应在神话之中。《司岗里》神话传说中所出现的神,都是佤族原始先民在创世之初,人类繁衍,或造物之时等,共同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象征,里面充满着奇幻的想象,如:主人公具有永恒的生命、鸟兽能起死回生,可以借助于幻想的翅膀,创造出一些拥有神力的人来帮助主人公战胜困难等,创作手法都显现出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这对后世佤族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司岗里》神话传说中,大量采用反衬的创作手法。神话传说中,很多对人类有重大贡献的动物或神灵,他们大多都是外形弱小、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通过他们的智慧、品德等一些美好的品质,战胜了那些无恶不作的恶势力,造福人类。如:最早发现石洞的不是神和人,而是一只小米雀,是它啄开了山洞,人才得以出来。在《司岗里》神话传说中,人与自然相比虽然弱小,但是,他们凭借自身的智慧,不断征服自然,战胜困难,以小胜大,以弱胜强。

《司岗里》神话传说是佤族历史文化的开篇之作,是阐释佤族心理、伦理、道德、信仰与文化的经典,是佤族口头传承的一部 “百科全书”。它将佤族的精神文化和各种社会意识形态融为一体,直至今天,仍然在佤族的现代生活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司岗里》神话传说是内涵丰富的民间口述文学,是人类宝贵的文化遗产。

德昂族创世史诗《达古达楞格莱标》

德昂族是云南特有的人口较少民族,属云南“直过区”的跨境民族,为临沧最古老的世居民族之一,德昂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

德昂族及其所属的“百濮”先民是世界上最早种植茶叶的部族。德昂族把茶叶奉为万物的祖先,今天,临沧境内的德昂族山寨仍有不少树龄在千年以上的古老茶树。

茶出云南,最早的文字记述为晋常璩的《华阳国志》:“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铁、丹、漆、茶、蜜……皆纳贡之”。商末,周武王联合西南八个小国讨伐商纣王,胜利后,八个小国拥戴周武王,并将贡品:铁、丹、漆、茶、蜜等献给武王,八个小国中即有濮。濮人就是今天生活在澜沧江中下游的佤族、布朗、徳昂族的祖先,他们为世界最早种茶的部族。

《达古达楞格莱标》是德昂族的创世神话史诗,译成汉语为《最早的祖先传说》。由赵腊林唱译,陈志鹏记录整理,载于《山茶》1981年第2期,是德昂族迄今发掘、整理并出版的唯一的创世史诗,流传于德宏、临沧等德昂族世居地区。

中国56个少数民族中,除了德昂族,几乎没有哪个民族的创世纪史诗会和茶有关。德昂族的史诗《达古达楞格莱标》长达1200多行。史诗从混沌初开唱起,直至完成创世大业。全诗分为九部分:(一)、人的诞生,神的出现及由茶树创造了日月星辰。(二)、茶叶诞生人类。(三)、茶树兄妹在人间的磨难。(四)、茶树产生了高山、平坝和江河湖海。(五) 、四色土的来历。(六)、大地植物的来历。(七)、各种动物的来历。(八)藤篾腰箍习俗的来历。(九)、德昂族人民对祖先的缅怀、感恩。史诗这样唱道:

“天地混沌未开,大地一片荒漠。天上有一棵茶树,愿意到地上生长。大风吹下一百零二片茶叶,一百零二片茶叶在狂风中变化,单数叶变成五十一个精悍小伙,双数叶化为二十五对半美丽姑娘。精悍的小伙都挎着砍刀,美丽的姑娘都套着腰箍。他们战胜了洪水、大火和浓雾,他们战胜了饥饿、利剑和瘟疫。大地明亮得像宝石,大地美丽得像天堂……茶叶是德昂族的先祖。茶叶是德昂的命脉 ,有德昂的地方就有茶山。今天我们都喝茶,喝着茶莫把祖宗忘”。 诗中说, 当102 片茶叶化为51个精悍小伙和51个美丽姑娘来到大地以后,他们驱除了黑暗,战胜了洪水,开辟了山河,埋葬了妖魔,他们割下身上的皮肉,把千山万水铺绿,使大地郁郁葱葱,充满生机。忽然,一阵黑风横扫大地,把相亲相爱的兄妹吹散,姐妹被送上高空,兄弟被打在地下,姐妹弯酸了腰,下不了地,兄弟跳疼了腿,也上不了天,黑风狞笑着走了。云天隔断的兄妹,只能远远相望,偶然间,最小的兄弟达楞扯下一根青藤绕成圈,他用尽力气往天上丢去,套着了小妹,亚楞落到了地上,于是,这奇迹提醒了其他兄弟,大家也纷纷编织藤圈抛上天, 套下二十五对姑娘。“神奇的藤圈搭起通天路,拆散的骨肉又团圆,开天辟地第一回,五十一对男女结成双”。后来,当清风再度把其他姐妹吹上天的时候,也是最小的妹妹亚楞腰上箍藤圈, 拉着最小的兄弟达楞,最终使他们留在了大地上,传下了一代又一代的子孙后代。

《达古达楞格莱标》全诗记述了人类来源于茶树,德昂族是茶树的子孙,体现的是植物崇拜、天体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反映了的德昂族的原始宗教思想。

史诗《达古达楞格莱标》既是文学作品,又是德昂族的“百科全书”, 它以其丰富的内涵,折射着德昂族整个民族的历史、文化和精神的方方面面。《达古达楞格莱标》与中国三大民族史诗(藏族的《格萨尔》、蒙古族的《江格尔》、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相比,体量上虽显微小,但从美学上看,《达古达楞格莱标》中“茶叶兄妹”身上追求真、善、美,并为理想献身的崇高精神和三大民族史诗中的格萨尔、江格尔、玛纳斯等英雄形象完全是一致的,充满着神圣感。

《达古达楞格莱标》是德昂族的创世史诗,记述了人类的起源、创世造物的过程。史诗结构严密、层次分明、故事完整、情节曲折、有着较高的艺术价值,同时,也是研究德昂族远古历史的珍贵文献。

《达古达楞格莱标》全诗以奇妙想象,将茶拟人化,并以万物之源——“茶叶”为主线,集中地描写了“茶叶”这一人类和大地上万物的始祖,如何创造世界、繁衍人类的神迹。

《达古达楞格莱标》中的人——“帕达然”是自然力幻化而成的神灵,“茶叶兄妹”是真、善、美的化身,全诗想象大胆、奇异,充满着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

 德昂族将茶叶视为祖先,是自然崇拜与祖先崇拜相融合的产物,这与德昂族原始先民的生活是分不开的,从这部创世史诗所反映的原始的植物图腾崇拜来看,它最初的创作时间应该是很早的,因而它的文学价值和历史文化价值更显得珍贵。

临沧几个世居民族的神话、史诗概述

 临沧佤族、德昂族、拉祜族、布朗族、傣族等几个古老的世居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话、史诗。这些神话史诗大多围绕“天从哪里来?地是怎样产生的?人从哪里来?万物为什么会产生?”等问题展开,这些神话史诗,在各自民族的认知中,大都具有着百科全书式的功能,可以说都是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这种集体记忆是经过漫长的时间形成的。在这一过程中,人们对本族群的身份得到了认同,祖先的事迹在一代代人的心灵深处扎根,遥远的族群历史在子孙后代的记忆中成型,最终形成史诗。由于当时没有文字,这些史诗多数以口头传说的方式代代相传。

 这些神话及创世史诗基本都从开天辟地写起,直到原始农耕的创建,反映了整个原始社会时期的人类生活,因而,创世史诗是各自民族在人类童年时期漫长的历史缩影,包含了天文、地理、动植物、历史、风俗、文化、宗教、艺术等方面的内容。这些神话,通过幻想,把自然力人格化,以“万物有灵”的原始观念创造了“神”。这些创世史诗,大都被认为是各民族的“史诗” , 以开天辟地起、经过日月形成、造人造物、洪水泛滥、族群起源、迁徙定居、至农耕稻作文明的创建,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创世纪过程,“史诗”的内容终以“历史”为中轴线,依照历史演变、人类进化的发展,把各个情节联贯起来,构成一个自然而完整的创世篇章,向人们展示了宇宙天地、古往今来的发展过程,因此各民族的创世纪史诗,在各自民族文化的认知中,都具有着重要的作用。

 临沧几个世居民族的创世史诗,大都源于原始氏族社会,但都明显地沉淀着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特质,由于流传时间较为漫长久远,又因大多民族没有文字,只能是口头相传,因而,在流传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都会发生变异。

 这些创世史诗,大都是具有一定故事性和便于记忆的韵文体诗,能够掌握和传唱的大多是各民族主持宗教的祭司、巫师或歌手,且大都在特定的宗教仪式和民间生活仪式中诵唱。所以,史诗的传承方式无论是口传或是文传,其接受方式大都有着相应的仪式背景。

 这些创世史诗,首先是韵文化、体系化的神话,各民族的创世史诗无一例外地都将各民族影响最大、流传最广、最富代表性的神话收罗其中,并将众多的神话或故事进行了有机组合,形成了融神话、传说、纪事于一体的整体,因而,各民族的史诗中,都完整地孕育和折射着各自民族的文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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