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文化
出发 都是朝圣

总体上说,我的文字都在行程里敲打出来,有人曾给我总结了几点:行走的、乡愁的。我还要加上,没有目标的。当有人在制定中长期创作目标,准备拿下什么大奖的时候,我在行走里乐此不彼地通过文字记录、抒怀与感恩,客观上行成了流水性质的作品,这有好有坏,好的是少含杂质,因为是流水一样的,不好的是,没能坐下来,对某个题材进行深挖细掘,出不了大的。

几乎参加工作起,就一直与文字裹到了一块,单位需要我的也是因为我的笔能写东西,我个人也觉得,除了写我没有活着的更重要意义。然而,自己对文学的不懈追求成了被别人嘲笑揶揄的对象,我内心惶惑不安过,仿佛一个甲子的轮回,才才要真正地感谢自己,坚持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如果我年纪轻轻就学会了攀权倚贵有违良心背叛写作,就没有人到晚年还能享受着写作的快乐。当然,无法磨合的前提下,最后不得不提前退休,才有时间说走就走。没有行走,就没有我的作品,我没有闭门造车的天分,更不会天马行空的抒情,每一次出发都是朝圣,似乎离开就是一个作品的开头。

不难发现,我的每一篇作品,都浸淫着低层生活的尘烟,因为我本身就身处低处。我不喜欢也不擅长在自己的作品上敷粉、画眉、点唇,当然也没有敷粉熏香恃美而骄的资本。我知道有些所谓的大家作品看似肌肤倾向于雪,到底还是粉厚如墙。如果说最初的诗歌是爱情催生,那么深耕着的散文则是生活所逼。有时总感觉自己是弱者,当我一次次回到故乡,面对一脸渴望的乡亲们,我无法帮助他们把泥泞的路面硬化,无法将他们的饮水变得更畅,只有在那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努力的方向是不是错了,怎么还弄不到一官半职呢,但回到城里,又只有文字能记录他们。有时我又觉得自己是强者,通过我的笔,确实让外面的人们看到了故乡的美,随着一个个名不经传的景点的推介,变成了涓涓细流般的经济增长点。

一次接一次进藏,有人就说了,这家伙受过那么点波折就天天嚷着朝圣了,其实,我想说,对我来说每次出发都是朝圣。只有带着朝圣的心境,才能写出让自己心安的文字,也才能在浮燥与喧嚣中静守一隅,把文字组装成梦想的方式。最初的作品安顿好了对老家的眷恋,后来的文字则是自己孤身一人的行程。从泥泊尔到琅脖拉邦,从喜玛拉雅到眉公河,从雪莲到攀枝花,从朝圣到逃蹿,我喜欢把自己逼得无一日安宁,试图一直在路上,让自己的文字不致落入刻板的路数。

“泥土也可以塑肋骨与心胸,心脏的偏房与动脉的穷途。泥土长甘棠,也长刀伤与歧路。镰刀藏在腋下,每一粒种子的轨迹,都是生活的蜜腺”。(泥塑)

“粗犷的线条,是乡愁的经络,刚好圈起秦琼的怒意。总有赤橙与玄黄,让北宋的民间兴意阑珊。肥阔的刀斧,没针对谁,那身盔甲,锈早就替代了线头”。(门神)

“总还可以在时光的巷口,听到瓷碎的声音,那是红颜一怒的酒樽,一下兴奋了所有的宋词。一座山,因伐薪一再变矮,在开封,再矮的山也有历史厚重的基座”。(北宋开封的官窑)

我列举的就是我散文诗中随处可见的句子,在散文诗里同样可以埋设丰富细致的联想和感知,就能挤兑生活的原浆,变成悦耳的丝竹。我想说的是,它并不比诗差。我先是写诗,再写散文诗,其间弄过散文与小说,最后回到散文诗写作上,散文诗可以容纳我的悲喜,接受我刻骨铭心的爱恨。散文诗有诗的精髓,处处闪烁着诗性的灵光;散文诗有散文的特质,叙事因此有了足够的空间与可能。十多年来,我一直力求在精短的篇幅里融入散文的形式特质和诗的元素。让短小精悍,诗意隽永的散文诗,去抓住生活中那一瞬即逝的美丽。让思想的羽毛丰腴想象的天宫,留下真,方能蓄起喷薄欲出的情感潮汐之美,也才能触摸到诗人灵感的光芒。让我欣慰的是,在我的散文还是散文诗里,仍然能找到我囊中羞涌涩而懵懂的童年,踌躇满志的青春时光。

随着写作时间的积累,我更愿意在散文里展示生活的五彩斑澜,因为只有散文才有这种可能。写到现在,仿佛又是重新开始。《散文海外版》曾在2006年对我作了重点介绍,把我当作散文新星发了几万字,一些报刊上也开起了专栏。这时,浮燥悄然潜入心底,变成急功近利的魔鬼。一段时间,出于赶稿,写作成了产品加工厂批量生产的东西,发了有钱可以滋润生活,这当然好,作家都在搞富裕排行榜了,我们几个小作者还在自命清高,这是不对的。但反过来又说,完全应对稿件的市场出局,又都会轮为稿贩子,再写二十年,还是进步不了。因此,一段时间我是停下写作,或者放慢了写作的速度。2014年是我写作的转折,这一年的7月,满怀信心去给某单位送一部书稿,结果遭遇车祸,从此跌入病床。出院后病恹恹地过了一年,捧着受伤的胸膛,梳爬整理自己几十年的写作,顿时发现急功近利让我的写作还停顿在文学爱好者初期的维度,满足于靠薄薄的几页溢美之词俘获编辑的心,实际是给自己打了一个广告罢了,告知小圈子我是写作的,至于写成什么样就语焉不详。

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我开始系统地读书,当然推开一家书店的门,店里静得只有一架子的书立在那里,我和书的缘分就此产生。2014年之后,网店已经出现,但我还是喜欢实体店那种氛围,书香是我寻常日子里的四时滋味。除了名著,那当然是写作者经典的教科书,但我更在意攻读各种经史子集,有时也把儿子读油画系的一些参观书籍也一并攻读下来。写我车祸的小说上了《滇池》小说头条,写的时候很自然地把自己放进去,娓娓道来的行文方式是我喜欢的,洁净有温度的语言是我喜欢的,因此,作品也很受一些名刊的欢迎。《散文》、《青年文学》等名刊上发稿,这是写了几十年都没有过的。一些作品进入大学《语文》,初中一年级《语文必读课》、八年级《字词名篇》。读者不难发现,出发就是朝圣,但我仍然对故乡乐此不彼地临摹,也许这也是我一直觉得写了这么多年仍然没有表达好自己生活过的土地的原因。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乡土情结吧。乡土情结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较为普遍的基本感情,鲜明、浓烈、直白却又纠结不清。乡土是作家生命的根基,是作家创作的命脉与源泉,很多作家的处女作绝大多数或多或少都与乡情有关,但是,要一直立足于乡土写出富于时代精神的好作品却非易事。就算是设身处地生活在乡村里也不一定能写好。

我去了许多地方,反转身时才发现,我生活的临沧是写作者的福地。作为临沧一名作者,事实上让我有一种身在福地不知福的负疚。临沧虽然出了许多诗歌散文小说作品集、剧本,甚至是电影,但临沧还处在中国文学的空档上,绝非没有“矿”可采,而是缺少开采的能力啊!就我而言,许多时候追随大流,寻找所谓的大美,码出的文字砌不成高楼,最终落到空处,成为散沙,风一吹,就都散了。事实上,好的散文就是有许许多多微小而美好的元素构筑的,缺少细节,又怎能撑起恢弘的文学大厦呢。对于写作,有人推崇天授神予,说大作品得有神助,但我要说,很多作家都受到了肉体与心灵的双重煎熬,有时候,写不出来的困顿其实也是件好事,写不出来其实就是对写出很欢畅的那种质量的反讽,也许写不出来之后,就是有出其不意的作品诞生。(作者:许文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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