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澄明之境(组诗）

周继张  

尘埃落定 

红，一个从《诗经》走来的女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红，一朵孤独的桃花

为了寻找分别两年多的丈夫

她要把最后的美丽绽放到外省

千里迢迢，红终于找到了丈夫

但两颗沉默的尘埃选择了分离

让他们最后一次拥抱吧

让他们最后一次跳舞吧

"亲爱的你慢慢飞，

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当歌曲巜两只蝴蝶》响起

他们感到了孤独的自由 

可可西里影像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组可可西里影像

一辆吉普车载着偷猎者疾驰在青藏高原

几声枪响，几只藏羚羊猝然倒地

一个护林员深陷流沙，他越挣扎越下陷

最后是死亡的绝望 

天葬台上啄食尸体的鹫鹰

公路上虔诚的朝拜者

裸原上忽然闪现的藏羚羊

他们都是大地的神  

驱车行驶在荒凉的公路上 

我一个人驱车行驶在荒凉的公路上

车窗外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一只白色的的塑料袋在狂风中飘荡

而我的内心早已电闪雷鸣

于是我加速离开这里

万物顷刻置身于伟大的暴风雨中  

夏日帖 

夏日的傍晚下起了小雨

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打着伞

走在潮湿的田埂上

母亲也打着伞紧随其后

母子俩的眼晴都望着家的方向 

一个戴斗笠的老农在柳树下避雨

一头水牛在田里悠闲地啃食青草

老农看水牛的眼神是悲悯的 

如此简单的情景熟悉又陌生

在尘世间，雨中的母子、老农、水牛

构成了整个夏日  

我看着河对岸的一片沼泽地 

暮色降临，月光皎洁

我看着河对岸的一片沼泽地

一条小路弯弯曲曲通向村庄

一片蛙鸣使沼泽地更加寂静

此刻我的心是一座孤岛

流淌的河水使我的存在更加真实

风吹在水草上，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风吹在夜行人耳畔，听到隐隐约约的召唤

这召唤来自村庄里一扇亮着灯的窗口 

天空的澄明之境 

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

青草和泥土的气味

我牵着儿子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天空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儿子惊奇地大叫到："爸爸，彩虹"

过了一会天空中的彩虹逐渐消失

我从儿子失望的眼神里

看到了天空的澄明之境  

独自站在河畔 

月光皎洁，鸟声暗淡

一棵树刺破寂静的星空

我独自站在河畔，河水倒流

我的灵魂倒映在河面———

一个不可测的深渊  

墓地旁的菜地 

自从女儿死后

一对老妇夫在她的墓地旁开垦了一小块菜地

在上面种上青菜、白菜、菠菜......

按时给它们浇水、施肥、除草

像照顾小时候的女儿一样照顾这些蔬菜

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慢慢地长大

老妇夫的心情就会好一点

清晨      

清晨时分，鸟声明亮

一个人在操场上孤独地奔跑

一轮朝阳摆脱了引力和薄雾的束缚

喷薄出无限的光芒

而在潮湿的草丛里一只小小的蚂蚁

缓慢而执著地爬行着

浮现 

再一次翻出一张旧照片

上面落满了灰尘

照片里桃花灿烂，仿佛

一张张美丽的笑靥

外公外婆站在桃树下

多年前这棵桃树被父亲砍掉了

后来外公外婆也相继死去

我只有在心里种一棵桃树

等到春天来临，桃花绽放

外公外婆大理石般安祥的面容

将在我眼前浮现  

一对老夫妇 

一对老夫妇，女的智障

男的是退伍老兵

他俩远离人群，隐居深山

过着恬静的田园生活

岁月是流淌在人间的一条河 

直到有一天女人突然失踪了

男人在深山寻找了七天七夜

当找到尸体时，男人捶胸顿足

发出撕心裂肺的啜泣声 

于是每晚男人孤独地坐在山顶

对着远方像野兽一样嚎叫

月光是撒向人间伤口的一把盐  

一个打工诗人之死 

当月光照耀城市的夜空

在一个小酒馆里，灯光暗淡

一个打工诗人用酒排遣异乡的寂寞

他在眩晕和恍惚中看到：故乡苍老的父母

工厂流水线上无休无止加班的身影

以及早早夭亡的青春 

在新的一天

他模仿鸟的姿态飞行

以重力加速度接近死亡  

一种不知名的鸟鸣 

秋夜的月光下

薄雾如缕的忧伤从黑暗中升起 

秋风抽打树枝

像抽打我内心的一盏灯 

一种不知名的鸟鸣从远方传来

仿佛我透明的真身